11 大象的遗骨(第2/4页)
和去茅草屋五星酒店不同,今天站在篱笆门前的不是一队拿着长矛唱歌跳舞的黑人,而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身形瘦长,鼻子比一般白人还高。由于长年累月待在草原上,他的脸颊晒得红里发紫。
雪颢说那是道格,二十多年前放弃在牛津大学当教授的舒适生活,来这里创建了“拯救大象组织”。和达芙妮专注抚养小象孤儿不一样,道格多数时间都在草原上、丛林中研究大象,这个世界没有人比道格更了解野生大象的行为方式了。而今他的女儿莉莎也加入了他们的团队。当初道格选择这里建立营地是因为这里接近水源,而且这里位于桑布鲁的中心地带,从这里出发去观察各个大象家族都很方便。
道格热情地握着翰文的手说,他是第一个来这里做采访的中国记者,他为了这一刻已经等了很多年。翰文说很惭愧,迟到总比不到好,相信会有更多的中国人爱上大象,而不是大象的牙。
道格领着翰文一边走一边介绍营地的情况,说这边是工作区,那边是生活区。翰文发觉茅草屋虽然简陋,但屋子里并不落后,水泥地板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有电灯、冰箱、电烤箱,以及太阳能热水器。道格说这些都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有的是他们自己买的,还有的是支持者捐赠的。他们现在用的是柴油发电机,为了隔离噪音,安放在稍远的小山包后面,将来想改成太阳能发电,也许会从中国厂商买些设备,当然,如果有企业愿意捐赠就更好了。
他们走进一间大屋子,翰文看见几个人正围坐着一张长方形的木头桌子吃午饭,桌子上的盘子里摆着西红柿炖牛肉、蔬菜沙拉、乌嘎利、面包、烤玉米。另外几张桌子摆放着电脑、书籍和手持对讲机等设备。四面墙上挂着好几幅地图,还挂着一台液晶电视。翰文问道格这里能收到哪些电视节目,能不能收到华夏电视台的英文节目。道格说这里收不到任何电视节目,连接着室外天线和电脑的电视机是用来接收大象迁徙信号的。他们在一些大象身上装了GPS项圈,其中就包括阿沙卡家族的几头成年大象。但由于经费不足、人手不够,还没有给在这一带活动的所有大象都装上项圈。
午饭过后,翰文取出三脚架,架好摄像机,请道格讲讲他这些年对大象进行的研究,并现场演示一下如何追踪大象迁徙信号。
“跟人类有很多相似之处的动物非常稀少,大象是其中一种。”道格站在电视机前,像站在牛津大学的讲台上一样娓娓开讲。
道格说,大象是除狗以外无须训练就能理解人类手势的唯一动物。大象跟人、猿类和海豚一样具有自我意识,能从镜子中认出自己。大象能听懂其他语言,如人类的声音和手势。大象具有同情心,会使用象鼻轻抚处于困境的同伴,并发出柔和叫声。母象同人类母亲一样爱护自己的孩子,会认真看护小象,有时会对它们大声吼叫,就像人类母亲一样训斥孩子。它们非常警惕小象的安全,总是让小象走在自己腿部或者象鼻附近。大象能够感知死亡概念,会停留在同伴尸体旁边,用象鼻嗅闻、触摸和爱抚,还会卷来树枝盖住尸体。小象如果死了,母象会在尸体旁守候好几天,之后缓慢行走在象群最后面,很长时间不怎么进食。
“英语中有句谚语叫大象从不忘记,是说大象特别聪明,拥有超强的智力和长久的记忆力。它们能够从父母主要是母象那里学习知识,长时间地储存在大脑之中,并一代一代地传下去。虽然没有像人类一样进化成能够使用工具的物种,大象也进化出了远超其他动物的工作记忆能力。大象整个族群的移动、寻找食物和社会活动都同人类一样复杂。大象拥有识别彼此的能力,能够认出家族里的所有成员,甚至记住好几十年前养育或伤害过它的人,而其他动物则识别不出混进来的异类。年纪大的母象还能在干旱时回忆起几十年前通往有食物和水的地区的路线。”
基于三四十年的观察和记录,道格建立了一套研究和跟踪大象的方法。“就像我们人类一样,每一头大象的长相都是独一无二的。大象的耳朵很大,每一头大象耳朵上的小洞、图案、花纹都不相同。通过看耳朵,我们几乎可以分辨每一头大象,就像对自己亲人一般熟悉。我们会为经常遇到的大象取一个人类的名字。有的名字来源于非洲当地的人名,有的来自神话故事,还有一头大象的名字叫明,因为你们中国的篮球明星姚明曾经来这里参加保护大象的宣传活动。”
道格指着电视上一个小点说:“这就是明。我们在它身上装了GPS项圈,用无线电追踪它,发现它从桑布鲁去到马赛马拉,现在又到了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也许某一天,它会回到这里,还会组建它自己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