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象的遗骨(第3/4页)

道格示意雪颢移动电脑上的地图。他指着电视屏幕上桑布鲁地区几十个密集的小点说:“这其中就有阿沙卡家族,它们在往北几十公里的地方。我们今天做些准备,明天一早出发去寻找它们。”

道格让纳姆朱打开一张图表,挂在电视机旁的墙上。图表已经发黄,最上面有一行手书英文“Satao’s Family Tree”(萨陶的家族树)。从上到下用手书英文标着不同的名字,旁边贴着大象的照片。

“萨陶是我在肯尼亚三十多年里不间断跟踪研究的大象之一。它的父亲据说体型比萨陶还要大,象牙更长。”道格指着图表最下面的一张手绘大象图说,“但我没有见过它,没有它的照片。据当地人说它是从刚果河边的森林长途迁徙而来的。”

道格的手指从上往下移至一张发黄的照片上,“这是萨陶,我在察沃国家公园第一次看见它时,它大约二十多岁,牙已经超过1.5米了,正和一头母象生活在一起。”道格指着萨陶左边的一张大象照片说,“我将它们命名为萨陶和贝拉。萨陶在当地语中是勇士的意思,贝拉是我在牛津大学读书时班上一位法国女孩的名字。”贝拉一定是位让道格心驰神往的美女,翰文心想。

“萨陶和贝拉生育了好几位子女,其中的苏古塔家族目前在乞力马扎罗山下的安博赛利国家公园生活,阿沙卡家族搬到了我们这里。走得最远的是公象卡莫克,已经穿过坦桑尼亚和赞比亚,快到津巴布韦了,也许它想去找长寿的穆加贝总统讨教怎样才能活得更长久。”道格指着萨陶上方的一排照片说。

“奥莉是谁?”翰文看见萨陶右边还有一张照片,写着Oli,便问道格。

“奥莉是萨陶的第二任妻子,比它年轻二十多岁。”

雪颢插话说:“就是我们在大象孤儿院见过的江波的妈妈。”

“你已去过大象孤儿院?那你对萨陶家族并不陌生了。”道格说,“很不幸的是,萨陶的两任妻子都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死于盗猎分子之手。贝拉十多年前为了保护象群迎头冲向盗猎分子被乱枪扫射而死。也许这是苏古塔和阿沙卡要带领各自家族一南一北分头迁徙的原因。”

“拥有非洲第一长象牙的萨陶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处于危险之中?”翰文问。

“同跟整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母象相比,四处游荡的公象更为安全。不过,我们得再次想办法给萨陶戴上GPS项圈了。”道格说,“贝拉被杀之后,萨陶独自在草原上生活,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即使是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人也很难接近,我们试了很多次,都没法给它戴上GPS项圈。直到几年前遇到奥莉,有了新的爱情,萨陶才稍微正常一点。可是,它们刚有了小象江波,奥莉又被盗猎分子杀死了。你可以想象萨陶的内心该有多么的愤怒。”翰文看见奥莉上方有张小象的照片,写着Jambo。

“我们去给它戴GPS项圈也得小心点,别被它误伤了。”雪颢说。

“不得已,我们可能要用加大剂量的麻醉枪,然后在它身边扎帐篷,等它完全苏醒才离开。”纳姆朱说。

“这是我最不愿做的,麻醉剂会损伤它们的大脑。”道格手指移至最下边的一排照片,说,“这三名小象是萨陶的孙子和孙女,阿沙卡来到桑布鲁之后生下的。阿沙卡最近刚生了一只小象,我还没见过,咱们明天去给它拍出生照、起名字吧。”

雪颢在电脑上移动鼠标,很多大象的照片在电视机上显现,“我们用电脑存储了很多阿沙卡家族成员的照片,还有它们的视频,都可以拷给你制作纪录片,当然你得标注资料来源,在片尾特别鸣谢道格博士。”

“那是自然,还有你,中国在非洲野生动物保护第一人。”手工制作的大象家族图体现了道格对大象的热爱,于是翰文问道格:“在野外跟踪大象这么多年,你交到了很多大象朋友吧?”他想起了大卫和达芙妮的故事,多年以后,当年养育的小象还带着一家人回来探望他们。

道格愣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我曾经有过很要好的大象朋友。那是四十年前我在坦桑尼亚做研究的时候。我给它取名卢克。它十分友好,对人类充满好奇。我在那里待了四年,它变得越来越温顺,我经常同它在野外散步。

“后来,盗猎活动日益猖獗,卢克的家族成员一个个倒在了盗猎分子的枪下。我再去找它,它不再向我靠近,而是站在远处看了很久,转身跑进了丛林之中。从此我再也没见过它。”

见翰文不知如何回答。雪颢插话说:“这是我们做野生动物保护最悲哀的事。今天见到的大象活蹦乱跳,我们还给它们取了好听的名字,过几天却变成一堆残骸。我们其实害怕同它们交朋友,因为我们不能承受不断失去它们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