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第12/25页)
“再也不会了。”
“行。那我们现在扯平了。”乔西说。
“不行。”霍普故意把脸一沉,“我本来也想这么说的。但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又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亏了。”
“我真应该学会在占上风的时候闭嘴。”
“算了吧,我不会让你占上风的。你给我父亲打电话了吗?”
“打了,当我得知……”
“快!去把门锁上。他一下子就能从美国的西边跨到东边,瞬间出现在你我面前。”
“医生说这次你不用在医院待太久,过几天我就带你回家。”
“以我的状况,‘不用太久’是一个充满诗意和主观性的用词。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耗在这里的。我不喜欢用静脉注射的方式吃早餐。而且,你也说过,我不是那种让疾病来定义自己的人。所以,我没有任何理由霸占这张只有真正的病人才会需要的床,那样太不厚道了。”
“是的,我同意你的观点。”
“你明白,我的乔西,任何不幸都会涉及个人尊严。这个问题至关重要。我与巴泰势不两立,不允许任何人把它看得比我还重。”
“我明白。”
“别老是重复我说过的话,不然我会以为脑癌是一种传染病……我跟你聊的是关于痛苦与尊严的大事。我不想浪费时间,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比如‘我们不知道生命还有多长,所以要珍惜每一天’之类——因为我知道我的生命还有多长,差也差不了几个星期。当健康罢工时,一切都会改变。对于那些要人接受命运安排的说教者,我会说:你们见鬼去吧——这还算是客气的。我不想要任何人向巴泰表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敬意,现在不要,以后更不要。这种敬意浮夸而没有意义,是在为死亡唱赞歌。而我们真正应该歌颂的是生命。好了,我不说了。我们的短期计划非常简单:你带我回家,我们做几道好菜,确切地说,是你做几道好菜,因为你知道我的厨艺有多烂。等我精神好些了,我们就去散散步。最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要蔑视巴泰,这才是我的胜利。”
“行,都听你的。”
“我说的是,不要化疗,不要放疗,不要任何会让我感觉更难受的东西,不留任何让巴泰自鸣得意的机会。它就算要我死,我也要站着死,绝不倒下。你听明白了吗,我的乔西?”
“没有。”
“怎么‘没有’?”
“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上当?如果我说‘听明白了’,你又会说我传染了你的脑癌。”
霍普集中所有力气,一把抱住乔西的脖子,忘情地亲吻了他。
周六,霍普出院。萨姆在音乐会(霍普不许大家提“晕倒”这件事)的第二天就赶到了,利用他在医学界的影响力让医院放他女儿回家疗养。他亲笔签了一份医院免责书,乔西让救护车把免责书带回医院。音乐会后的第十天,霍普可以下床了;第十二天,她重新开始化妆;第十五天,她换上了漂亮衣服,因为那天是周日,她和家人一起去逛跳蚤市场。那真是美好的一天。
萨姆和阿梅莉亚在城里租了一套房子。萨姆总抱怨房子太小、邻居太吵。像他这样一个内敛的男人居然变成了话痨,还真有点让人瞠目结舌。可每次他一发牢骚,霍普都会觉得自己又好了一些。
一天晚上,她请父亲去吃饭,就他们父女俩。
萨姆驱车带她去了一家她中意的意大利餐厅。餐厅的装饰有些过时,但和家人一起来,感觉就像是在威尼斯河畔那种只有当地人才会光顾的平价小餐馆里吃饭。
她点了一盘很有“秋色满园”的感觉的面条,萨姆要了一瓶上好的酒,因为在这种场合下,喝个酩酊大醉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霍普抓住父亲的手,迫使他放下菜单,看着她的眼睛。
“你说得对,”她说,“专科医生果然没有儿科医生靠谱。”
“那当然!不过,老实说,这也许是因为我们更幸运,要对付的只是水痘和咽峡炎。”
“别这么说,我听说过能致命的水痘和咽峡炎。我知道你比你说的要好得多,还知道这一点你很清楚。我一直很崇拜你的工作,敬重你是一名医生。要知道,医生的伟大之处不在于治疗——你们学医多年,这只是最起码的事情。医生的伟大之处,在于他能让病人相信自己有一天会痊愈。”
“可是对于你,我却做不到这一点。”说着,萨姆垂下了双眼。
霍普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把自己的酒杯也斟满。
“小时候,我非常嫉妒你的病人们。我觉得你更关心他们,而不够关心我。这不是你的错,做女儿的总想独占父亲的爱。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情。我十三岁那年得了肺炎,其实也怪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