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第13/25页)
“霍普,生病又不是你自己的错。”
“但如果我整夜都待在窗边吹风,还把脚泡在冰水里,那还是有点错吧?”
“你这么做了?”
霍普点点头。
“我想加入你的病号俱乐部,让你一直守在我的床边。那次的效果很好,你整整停诊了三天。我说了嘛,做女儿的总想独占父亲的爱。”
“这次我会守在你床边的,相信我。”
“恰恰相反,父亲。你不用这么做,因为我已经长大了。你应该去照顾你的小病号们,因为你还拥有让他们相信自己会痊愈的能力。你赶快回去教训医院的员工吧,没有你,他们会觉得生活太无聊。还有,你尤其得照顾好阿梅莉亚。”
“傻瓜。你是我的女儿,你比谁都重要。”
“你才是傻瓜呢。自从母亲走了以后,你一直郁郁寡欢,都忘了什么是幸福。你到底要证明什么?证明她是你一生的女人?但其实她已经不是了。你唯一能证明的,就是告诉我没有她你也能继续活,告诉我你永远是一个坚强的父亲。让阿梅莉亚留在你的生命里吧,跟她结婚。她是一个好女人,值得你去爱,就像你值得她去爱一样。”
萨姆探过身去,在女儿的额头上久久地亲了一下。
“你跟我说这些,是因为你就要死了。”
“求求你,父亲,我已经够像我母亲了,别把我说得更像她。”
“你和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不想再次失去她。”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要跟你单独吃一次饭。像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却要因为癌症死去,你知道这样的事情谁最害怕吗?做父亲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守在我身边,被这份害怕一点点淹没。你留在这里,只会让我每分每秒都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病人,而这正是我要尽一切努力在剩下的时间里彻底忘记的。回旧金山去吧,父亲。等我真的快不行了,乔西会给你打电话的。”
第二天,乔西和霍普送萨姆和阿梅莉亚去机场。道别的时候,萨姆流了很多眼泪。阿梅莉亚安慰霍普说,萨姆最近连看电视都能把自己看哭。等到上了飞机,她会让他一直喝伏特加,并且会看好他。
他们深情地紧紧拥抱。当萨姆和阿梅莉亚消失在安检门后,霍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把乔西揽入怀中,以最庄严的口吻轻声宣布:“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12
好几个星期过去了。巴泰相对而言消停了一些。有时偏头痛会突如其来,有时霍普会头晕目眩,但她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当恐惧向她袭来时,她就动手整理房间,变换家具的位置,或者去跳蚤市场上淘宝。晚上,一等霍普睡着,乔西就赶往中心。是她命令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他在房间走来走去会打扰她休息,而她父亲说过,睡眠是世界上最好的医生。
对乔西来说,暂时走开一段时间也是有益的。他可以利用这样的机会,重新蓄积有时会短缺的勇气。
卢克体贴地满足于礼节性的问候,从不向他询问更多问题。一句简单的“还好吗?”,乔西就只用回答“还行吧”,仅此而已。这既是出于谨慎,也是出于害怕,害怕因为提了巴泰的名字而把它唤醒。
一天夜里,霍普头疼得实在太厉害,不得不去医院。她没能联系上乔西,因为中心完全没有信号。于是她鼓起勇气,自行打车去了医院。
坐在的士后座上时,她心想,既然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就证明巴泰还没有做好征服她的准备。
乔西回到家后,在冰箱里霍普留给他的三明治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他立刻打电话给刚刚送他回家的卢克。卢克掉转车头,又把乔西送到霍普的病床边。
这次,霍普在医院没有待太久。她只在医院睡了两晚——如果那也算是“睡”的话。她一直不听医生的劝告,拒绝了一切长期治疗。因为“长期”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又是好几个星期过去了。这些日子有时风平浪静,有时鸡飞狗跳。乔西害怕寂静。寂静使人心生懊悔,好像有许多花苞还不曾绽放便已经枯萎。于是他们聊天,谈生活的点点滴滴。他们在岁月的阁楼里寻宝,最后总能在尘封的过往中找到点点滴滴的小确信。
霍普始终保持着微笑。因为微笑是尊严的外衣,眼下尤为珍贵。她甚至连睡觉都不肯把这件“外衣”脱掉。只有在无法成眠的深夜,她才会觉得这件“外衣”被生生剥去,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脆弱。
但是,当早晨来临,当她再次微笑,便又有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萨姆寄了点钱给乔西,好让他的女儿什么都不缺。可是收款当天乔西就把钱退了回去。有他在,霍普什么都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