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第24/25页)
乔西买了一辆轮椅,每天都推着霍普去小区透风。当他们经过阿尔贝托的小店时,店老板会从橱窗后面向他们挥手致意。
某个星期天,他们一直散步到跳蚤市场。霍普淘到一枚小戒指,要乔西买来送给她。
当天晚上,他们以最低调的方式临时举办了一场婚礼。卢克与和子完美地演绎了证婚人的角色。卢克还充当了主婚人,让新人宣读誓词。
不过,他们把誓词中“直到死亡把你我分开”这一句省略了。霍普说,考虑到她将要被冷冻起来,这句话会给乔西带来无限期的婚姻责任。
在一个代表他们正式结合的长吻之后,霍普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她的朋友们就在她身边享用了婚宴餐品。
十二月初,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纷纷扬扬。霍普在一场录制过程中叫停——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乔西带她回家。卢克目送霍普离开,明白这是她最后一次坐在神经链接系统的椅子上了。等她走了,卢克把头盔收进柜子里,关了终端机,心中确信系统已经记录下霍普大脑中的大部分内容。据他推测,至少有80%。
霍普的身体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衰退,每天的散步对她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她逼着乔西出门去透透气,换换心情。她无法继续忍受他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睡觉。
一天晚上,她感觉稍微好些,就起身去客厅找正在独自吃饭的乔西。她扶着家具往前挪,拖着那只废掉的左腿,好像拖着一只拒绝前进的小狗。乔西站起身来,想搀她一把,她却示意他坐着别动。
她在他对面坐下,用几乎是愤怒的目光看着他。
“我又做了什么错事?”乔西扬起一边眉毛问。
“不是错事。是不健康的事。”
“如果你说的是这盘意大利面,”他低头看了看盘子,“我承认奶酪确实是放得比面条还多。不过我还年轻,不用担心胆固醇的问题。”
“我说的是你这副样子、你这种生活、你这些除了照顾我之外什么都不做的日子。这样太不健康了,对你我都不好。你这是在为巴泰奉上双份的胜利,我绝对不允许你送给它这样一份豪礼。你不能被它打败,听到了吗?如果你说你做不到,我也能理解,你卷铺盖走人就是。”
“别提巴泰,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我有权支配自己的行动,而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珍惜在你身边的时间,连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我要让自己完全被你的气息包围,我要感受你的体温、你的目光、你的心跳。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待在这张乱糟糟的床上。”
“我不能让你这么做,我的乔西。伤你心的人是那个‘超级聪明的’布伦达。而我,只想用爱包围你。我要给你满满的爱,让爱成为你一生中最擅长的事情。你知道吗,人的情绪最后都能归结为两种:恐惧和爱。我走了以后,当你感到恐惧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全力去爱,在你有生之年的每一天都不放弃。我要你答应我这一点,因为这是我唯一确信的永恒。当你和替代我的那个她吵架时,你就会想到这一点,想到我正在看着你。如果你不立刻向她妥协的话,我就会降下倾盆大雨,把你浇成落汤鸡。你小心,我会有这个能力的。现在,扶我去窗边,我要你对着圣鳄鱼向我发誓。”
乔西扶她走到窗边。他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望向天空。
“我觉得那应该是圣蟒蛇。”
“你真是瞎了眼了,我的乔西。蛇什么时候长爪子了?”
一缕细云掠过月亮的脸。
“明天,”她说,“你得给阿梅莉亚打个电话。我想见我的父亲。”
萨姆搭乘红眼航班,从美国的西海岸赶到东海岸。当他按下复式房的门铃时,霍普请乔西先出去走走,让她和父亲单独待一会儿,但不能离开太久。
乔西迈着机械的步伐来到杂货铺。阿尔贝托请他到库房里坐坐,还给他端来一杯咖啡。
过了一会儿,他沿着街区的小道往回走,却在一家店铺的橱窗前停下脚步。他的目光投向橱窗里的一件天蓝色毛衣。他仿佛能看见霍普穿着这件毛衣,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表情夸张地问他毛衣会不会太贵。
原来,幸福真的就藏在一些再微小不过的琐事里。
萨姆在复式房楼下等他。他的的士就停在路边。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如果是为了灌唱片而去讨钱,还勉强说得过去;可为了你们两个脑子里想的那些糊涂事去讨钱,就真的太过分了。我恨不得揍你一顿,可霍普不许我这么做。你明知道那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冷冻中心所吹嘘的距离科学事实不止几个光年!你剥夺了我去孩子坟前默哀的权利,毁掉了我为她办后事的希望——如果这也称得上是一份希望的话。人总是要死的,而她却要一直躺在一个箱子里。这种反自然的事情,在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对我的折磨!就算未来她能复苏,那回来的会是她的哪一部分?还有谁在守候着她?这些问题你想过吗?你的自私,给我这个做父亲的带来这么多无解的问题。这有多残忍,你知道吗?”萨姆叹了一口气,又说,“没办法,谁让她自己愿意呢!我只能尊重她的选择。这就是生活。你辛辛苦苦把孩子带大,给他们全部的爱,心里却明白,总有一天他们会离开你,而你只能放手,为他们所做出的与你不同的选择叫好。你只能接受这个既甜蜜又苦涩的事实——你终于把孩子培养成独立自主的成人。还有,我不得不老实承认,在我的一生中,我一直都以为成熟的标志就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信什么。可现在,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