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刚出虎穴,又主动投入虎口 (第10/14页)
“这个……”连番诘问把陈县令问得是张口结舌,连周边的差役仵作都听呆了,想不到一个身怀六甲的乡下妇人居然理路清晰,言语如刀,句句直指此案疑点,听上去竟是难以反驳。
“丁大嫂说得对!这案子必有冤情!”围观的老百姓可不管陈知县打什么主意,听得有理便大声鼓噪,陈知县顿时身上出了一身汗,他知道刑律上处置不当最易激起民变,眼下虽然还不至于此,可是这女子既然找出如许多的疑点,硬要结案只怕是不易。
此时如意和常玉儿也赶到了北门外,别看如意泼辣,也不大敢见血腥,常玉儿更是心悸,便在人群外不远不近处站着。听到这里,如意悄声说:“就这样糊涂结案其实最好,否则可不妙了。”
常玉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如意又道:“要是按那女人的说法,就一定要找到古平原来过堂求证。到时候发下海捕文书去,他岂能出得了省境?再说……老爷必定不会容他到堂上去作供。”
不会容古平原到堂上又如何?常玉儿顺着如意的话往下一想,心头不禁毛骨悚然。可转念又是不忍,“这两家人也太可怜了。”
“嘻,谁让他们蠢得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猪去搏虎,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如意倒是满不在乎地一笑道。
二人正说着话,山岗上又起了变化,原来王天贵见势不妙凑过来对着陈知县耳语两句,陈知县连连点头,大声道:“杀人现场事实俱在,本也无需再断,若是要强求追问,则必须要面面俱到。人证要提,尸身也要验。”
“验尸!”众人一阵哗然,这样明显的死法还要验尸?
“那是自然,既然苦主存疑,那就该按照仵作行规断案,除了明伤还要验暗伤,要验毒。仵作,是否中毒该如何去验?”陈知县偏头去问。
仵作一怔,等看到陈知县的眼神这才明白过来,赶紧大声说道:“自然是要剖尸,五脏六腑都要拿出来验看明白。”
话音未落,两家的父母又各自大放悲声。乡下人绝少涉讼,更没想过为家人讨个公道还要开膛破腹,让亲人死后还不得安宁,真是绝不甘心。然则不验又如何?看知县的态度,不让验尸自然就要当场断案不容反驳了。
“这……丁大嫂,我们听你的!”金虎的家人都很老实,商量了半天也没主意,既不想让儿子身后背个凶手的恶名,可又实在是不愿儿子死无全尸,最后一跺脚,干脆把这个难题推给了丁家。
在场众人都看出来了,眼下能拿主意的就是这位连起身都需要有人搀扶的丁大嫂,只见她面上含悲,心下显见得是万分为难,不验,自己丈夫冤沉海底;验,那又怎么能下得了这个狠心。
常玉儿看着丁大嫂,心中也是难过至极,自己知道真相却不能挺身而出,心中怎么能不愧疚。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便待要走,忽听身后丁大嫂凄厉地高喊了一声:“验!”说完这一声,身子摇摇欲坠险些昏倒,幸好左右人多将她扶住。
陈知县和王天贵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决定,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事情难办了。王天贵更在心里想:“嘿,可惜了那古平原,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事到如今不得不除去了,否则后患无穷!”
不料随着丁大嫂话音未落,从人群外传来一个沉闷的喊声:“不必验了!”
众人齐刷刷掉头去看,常玉儿一见出声的这个人,立时惊得脸色煞白,如意也是面色大变,一跺脚骂道:“疯子、真是疯子!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来的不是别人,却正是此时应该在逃亡路上的古平原!
他排众而入,有认得他的便在叫:“古朝奉!”古平原恍若未闻,径直走向地上的两具尸身。走过丁大嫂身旁时,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伸手拉住古平原衣袖,颤声道:“古朝奉,我丈夫是怎么死的,你看见了吗,你说话呀!”
古平原不理不睬,用力挣开丁大嫂的手,走到丁二朝奉和金虎中间,双膝一弯跪了下来,他紧咬牙关,定定地瞧着金虎大睁着的双眼,想着不久之前他还和自己说起要努力赚钱为家人在城里买一幢宅子,让一辈子被人叫惯“泥腿子”的老父也能时常去澡堂子泡泡。如今这些话犹在耳边,金虎的父亲却再也无法听到儿子的心愿了,一念及此古平原鼻子一酸,险些坠泪但又强自忍住,他深吸口气,把手掌放在二人的眼上,缓缓抹下,心中默默道:“金虎、丁朝奉,头上有天!”
在场众人都在瞧着这一幕,古平原的动作实在是太镇静太肃穆了,以至于大家都面面相觑,一时竟是无人敢打扰。等到他回过身再次面对大家,陈知县才想到开口问:“古平原,据说你昨日傍晚追丁二朝奉出了北门,难不成看到了凶案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