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做一桩“救人”的生意 (第9/14页)

“军爷,我们都是正经买卖人哪!当初洋兵犯境攻进北京,四大恒关门歇业,户部无银可调,军饷告急,危急关头是我们山西票号一力承担了下来,为朝廷收各地协饷,度支分派。说白了,是干了户部应该干的事儿。这事儿连先帝爷都知道,还下旨命巡抚大人嘉奖我们,我们一心为了朝廷,怎么可能是叛逆!”毛鸿翙颤巍巍趋前两步争辩道。

雷大娘更是不屑道:“哼,要银子要命直接说就是了,何必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是谁,是谁?”康素园这时悠悠转醒,手足发颤四下看着,忽然直奔一个人而去,信就是从这个人怀里搜出来的。康素园手被绑着,用头去撞这个人,口中怒骂:“我与你何冤何愁,你要陷我一家人于死地,你究竟是谁?”

是啊,这个怀揣逆匪信件的掌柜究竟是谁?雷大娘和众家掌柜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彼此眼里都有疑问。要说这些人加起来,不说各行各业都占全了,但是陕晋两省上得了台面的生意人,他们不认识的还真不多。眼前这个人一脸烟容,像个瘦皮猴似地,竟是谁都没见过他。

康素园拼了命地一撞,把那人一头撞倒在地,众人瞪眼看着他,就见他两只脚蹬了一蹬,身子一抽搐,就此不动了。康素园惊得一怔,爬过去再看时,此人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眼睛睁得大大的,居然连句话都没留下就死了。

康素园可真吓呆了,大睁着双眼,自家的冤枉一定要着落在这个人身上才能真相大白,此刻他死了,那自己岂不是冤沉海底,这个滔天大罪怎么能担得下来!

“唉!”康素园站起身一跳脚,“老天爷,我康素园一生经商,没赚过一文昧心钱,夏舍凉药冬舍衣,西安城里谁没受过我的好处?为何要我受这样的报应,好公道的天!”说完,对着前面的柱子就冲过去,要效仿昨天自家的二儿媳,干脆一死百了!

铁哈齐早就在注意了,见他要寻死,一脚把康素园踹翻在地,大手一挥,“都是逆党,统统带回营里!”

带回大营岂有这些人的好,只怕一夜审下来,一半就要去见阎王。古平原急得额头立时渗出冷汗。

“慢!”边上忽然有人说话。

“嗯?”铁哈齐怪眼一翻,心里立时就动了杀机,但是看清楚之后,他不敢了,反倒后退半步施了一礼。

“卑职见过大人。”

一顶绿呢大轿停在十步之外,一个头戴蓝宝石顶子,身穿九蟒五爪官袍,胸前嵌着孔雀补子的大官迈着方步走入人群。有人认出来,这是本省的学政廖大人。学政都是翰林院的京官出身,主掌一省的文教,最是清贵。铁哈齐虽然凶,但不过是个四品武将,且不说武官顶子本就比文官差了一大截,朝廷体制所限,品阶有差见了更是不能不拜。

“我正好路过此处,事情都看见了。僧王勤劳王事,操劳军务,不易让他老人家再多分神,这种刑名案子还是交由本地臬司衙门去办吧。”廖学政言语很是温和,话中面子也是给的十足。

“这……”铁哈齐有点犹豫,他不甘心。

“按大清律,能处置嫌犯的只有各地的司法衙门,上到三法司,下到州府县衙。军营里难道还要设大堂吗?用哪部律法来审呢?”廖学政加重了语气。

铁哈齐可不笨,一省之中,只有巡抚和学政有专折奏事的权力,也就是说如果廖学政一翻脸,今夜回去写个奏折,几天之后就能上达天听。要是自己一意孤行给僧王惹了麻烦,只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卑职听命,来人,把他们押到臬司衙门去。”

铁哈齐听命,廖学政倒也不愿得罪他,温言抚慰了几句,随后升轿而去。

衙门办案总要提人证、寻物证、过堂审讯,按律治罪,这就有时日好拖,也就能想办法,古平原松了一口气。人群慢慢散去,各家的伙计慌里慌张回去报告这个凶讯。古平原站在当地,忽然想起,要不是有人来找,眼下自己也在囚徒之列,而且自己是流犯,万一再露了馅,那可真是有死无生。

他正想着,忽然一把带鞘刀“啪”地往肩头一拍,“相好的,你犯事了,识相的跟我去衙门一趟吧。”

古平原是有心事的人,心里登时一翻个,只觉得口中又苦又涩,“难不成是私逃入关的事儿发作了。”这是他第一个念头,还没容多想,后面那人又说话了。

“想活命,拿五百两银子来。”

肯收钱就好办。可是当街讨要贿赂未免不合情理,古平原这时稍稍定神,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他一回头。

“你、你不是……”

“嘿嘿,古朝奉,好久不见了!”后面那人是个武官打扮,身材高大,豹眼环睛,满面虬髯,咧着嘴正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