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最放松之时,就是最危险之时 (第9/12页)
“问得好,原本我只想要常家大院,那的确是不必费此手脚。不过现下嘛……我还想多要一样!”王天贵伸出一根手指。
“什么?”
“你!”
“我?”古平原霍然抬头。
王天贵点点头。“你帮常四能有多大出息,到‘泰裕丰’来帮我做事,不但性命无忧,而且富贵可期,搞不好花月楼下一任花魁就是你的胯下瘦马。”
换了别人,也许就问一句“我要是不答应呢?”古平原没问,不答应自然还是人头落地,他要问的是另外一件事,“常四老爹呢?在哪里?”
“你说呢?”王天贵不紧不慢。
“这儿是你家,常四老爹当然是被你关在私牢里。”
王天贵摇了摇头,眼里有一丝猫抓耗子的神色:“你说错了。这儿不是我家,这儿就是县衙的大牢。”
大牢?古平原疑惑地看看四周,分明是富贵人家的气象,寻常财主家也没有这样的豪奢摆设。更何况方才还送来吃食,牢里岂有这样的珍馐美味?再说王天贵也不是县太爷,方才一通大闹,若说是在私宅也罢了,在大牢岂能无人来管?
王天贵看出他心里的疑问,抬了抬下巴。歪帽走上来,在靠里的一面墙上捣鼓了两下,然后上下一扳,用力一抠一拽,居然就卸了一爿墙下来。
古平原瞧得发愣,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墙后还有墙,歪帽卸下的是一块木墙,刷了白漆可以遮人耳目,后面就是一堵石墙,花岗石层层垒就,正好在这块墙壁上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子,有一块大小相等的铁板在上边扣着,歪帽把铁板也卸了下来。
王天贵示意古平原自己去看。古平原心存疑虑,慢慢上前,将头凑上去向窗里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古平原目眦欲裂,肺都要气炸了。就见这道石墙的里面是一间真正的大牢,房里除了墙上的铁铐环别无一物,地下铺着薄薄的稻草,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身穿囚衣的犯人正在鼾声如雷,从窗口飘来阵阵又骚又臭的难闻气息。别人都在睡觉,可就在地中间,有一个人赤条着上身,一动不动地跪着。
不动是不敢动!因为头上顶着一个盛满了尿水的溺壶,稍动一下尿水就会溅出。
这人正是常四老爹!
古平原与他分别不到一百天,却险些认不出了。就见老爹形销骨立,人瘦得不成样子,身上还有不少瘀伤,必是受了拷打。这么冷的天连件单衣都没有,冻得脸色发青却不敢发抖,双手颤巍巍地捧住头上的溺壶,大睁着眼睛,显见得是深怕自己睡了过去。
一口又酸又涨的气息堵住古平原的喉间,他好不容易张开口想叫一声,却被歪帽从后面捂住嘴,一把推了回来。
古平原转过身怒视着王天贵,牙咬得咯咯直响。王天贵假装没看到,低头就着如意的手喝了一口酒,口中啧啧有声道:“同样是蹲监坐狱,一墙之隔,有钱人犯了法就能住华屋、享佳肴、抱美女,穷人就要睡草席、喝冷风、挨苦刑。唉,若是不识相,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吃老拳不说,还要顶着尿壶跪上三天三夜,洒出一滴便挨一顿打,要是睡着了只怕是连命都没了,到时候报个病亡也就是了。”
他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古平原却听得五内俱沸。想不到常四老爹为自己吃了这么多的苦,自己真是害人不浅!
他正在又悔又痛,王天贵又道:“你救不救他?”
古平原一愕抬头,盯着王天贵不言语。
王天贵不耐烦又说了一遍,古平原立时道:“当然救,我到县衙就是要说清楚……”
王天贵摆摆手,“罢了,我不听这些。这儿不是公堂,你用不着说冤诉屈,砌词狡辩。我只问你一句话,愿不愿意到我手下做事,为我赚钱?”
古平原想了一下道:“我要是答应你,你要立时把常四老爹放出来,还要……”
“哈哈哈……”王天贵仰天大笑,笑完了把脸一抹,眼里放出寒光,直逼古平原。
“后生子,你以为你还有讲条件的余地?我只给你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让常四这老小子顶尿壶!你答不答应?”
古平原顿时哑口无言。愣了半响,方才沉重地点一点头。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明告诉你,在太谷县,县太爷换了一茬又一茬,可县衙门永远是为我王天贵开的。你要是心口不一,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常四,接下来他儿子女儿连你姓古的在内,一个都跑不了。”
王天贵顿了一下,缓了缓口气道:“你走吧,明天一早来泰裕丰找我。”
古平原看了看那堵墙,在心里辨了辨王天贵的话,知道人家的话也是不掺水的,绝不是虚言恫吓。看样子,王天贵在太谷确实是一手遮天,就看他在县衙监牢里摆的这一出,就知道势力大得惊人,随便伸个小指头,就能把自己碾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