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忍要忍到极致,退要退到彻底 (第4/17页)
管账先生话音未落,古平原忽然把手从黑漆大柜台上伸过去,“啪”地给了他一记嘴巴,力气不大,可也登时起了五道红印。
古平原虽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不过谁也没想到他斯斯文文的,居然会出手打人。这下子大堂里人人看的清清楚楚,顿时“轰”地一乱,那管账先生“腾”地站起来。
“打我?反了你了,来人呐,这有贼啊,打劫票号的贼人上门了,报官,快去报官!”
其实只是一个嘴巴而已,不算什么大事。换在别家买卖,这种事不说常有,一年到头也是免不了的。俗语说“龙生九种,人生百种”,有好说话的客人,就有脾气火爆的客人,要是起了纠纷,一般来说都是买卖家本着“和气生财”主动息事宁人。可放在泰裕丰就不一样,都知道这家牌子硬,大掌柜跟县太爷称兄道弟,谁吃了豹子胆敢来这里闹事!泰裕丰的这几个管账先生出门,人人都要敬三分,年头一长,票号里的人俱都带了骄纵之气,没想到今儿一开板,就吃了这么一个暴亏,把这先生气得是三尸神暴跳,一开口就立意不善,不过就是挨了一个嘴巴,竟要污蔑人家打劫,按这个罪名抓到县衙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古平原听了这话,暗自点了点头。看着几个横眉立目的伙计撸胳膊挽袖子朝自己走来,他不慌不忙,稳当当站在当场。古平原这一番搅闹,其实是有深意在其中,一则是看看泰裕丰的底细,二来就像当官坐轿鸣锣开道一样,他也要在自己进入泰裕丰的这一刻,给人留个深刻的印象。
“慢着!”就在古平原想说话时,身后忽然有人先开了口。票号众人忽然都停了下来,本来坐着的也站了起来,不过人人脸上神态不同,有的是低眉顺眼,有的则明显带了几分瞧不起的神色,却又故意掩饰着。
“四姨太早!”
“四姨太!您先请这边避一避,我们拿个贼,别伤了您。”
众人七嘴八舌之后,那四姨太发话了:“少胡说,人家好端端的读书人,平白被你们说成了贼,小心口孽。是吧,古大少!”
古平原听见这个声音心头早就一震,又听她叫自己,于是慢慢扭过头,就觉得脖颈骨嘎嘎直响。
这人当然就是如意。她今天的穿着已不像昨夜那样放荡不羁,裁剪得极为合身的一件蓝色冬袄,风髻露鬓体态风骚,淡扫娥眉眼里含春,笑意盈盈地看着古平原。
古平原一见她,立刻就想起昨晚那一幕,脸上顿时觉着发烫。他明知当时的情形是个套,是如意故意勾引自己,可谁让自己定力不强?古平原心里最过不去的就是这一点。而且他知道如意是受了王天贵的指使,所以心中并不如何恨她。细察自己的心思,竟是存了一份愧疚之意,仿佛如意和自己一样,都是受了王天贵的害,而正因为自己把持不住,所以让如意也受了一番侮辱。
古平原这样的异样心思,如意一点也没猜到。照她的想法,这个人必定是恨透了自己,打虽不见得,搞不好要痛骂自己一番,指着鼻子骂“婊子”也是想得到的事情。不过她出身青楼,打吃这碗饭起,“脸面”两个字揉一揉早当成抹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反倒有一丝好奇,想看看这一脸书生气的古平原如何对女人发脾气。
谁知古平原的举动大出她的意料。他调匀呼吸转过身,学着票号中人的称呼先叫了声“四姨太!”,随后一指柜上,“我来赴王大掌柜的约,原想先和柜上做个往来,谁知却被拒之门外。”
如意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她实在是琢磨不透这个人,昨晚上自己色诱于他,他不仅不动心,连一盒子钻石都弃若敝履。当时还不觉得怎样,后来细思越想越觉得这样的人别说从前没见过没听过,就算是做梦,也想不到世上会有这样不爱钱不贪色的男人。如意出身青楼,男人见得多了,可古平原对她来说真是个闻所未闻的异类!一夜过去,她心中竟然有了一丝渴望,觉着昨晚上匆匆忙忙对这个男人看得少了,想快些再见他一面,品一品这个男人的心思。
等到真的见了面,看他对自己居然不羞不恼,莫非年纪轻轻真有这么深的城府?见两旁人多,一时也思量不透,如意轻轻摇头道:“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不过票号打开门做生意,岂有将主顾推出去的道理?”
“四姨太!”那挨了打的管账先生姓曲,前柜上大掌柜不出面他就是头儿,在总号做了也十几年了,平素走在外面也是昂首挺胸、双眼朝天的人物,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了一记耳光,这个面子就丢不起。见如意与此人相识,生怕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这个场就找不回来了,所以要抢着当个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