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没有“对的”玩法,就用“我的”玩法 (第6/13页)
驼队伙计都在欢呼雀跃,刘黑塔也长啸一声:“嘿嘿,总算是走出来了,这几天抬头就是那一小条天,差点没把我憋煞。”
古平原也觉得胸臆为之一宽,只有老齐头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反而叹了口气:“再往前面走不远,就到黑水沼了。”
“齐老爷子,给咱们讲讲这黑水沼吧。”驼队的伙计,包括那年轻的孙二领房在内,都没有到过黑水沼,对这传闻中的“鬼沼”半是恐惧,半是好奇。
老齐头拔了一根草茎在嘴里细细地嚼着,眼神逐渐迷离起来,半晌才开口:“恰克图这地方你们一定不陌生,那是我们晋商与蒙古、俄国进行货物交易的重镇。无论是南方的茶叶、木材,还是本地的草药、粮食,都要经过杀虎口运向漠北,奔的就是恰克图。”
山西驼队常年走的就是这一条线路,驼队众人自是熟悉。但走这条线路有几大弊端,一是路途遥远,没有河道水运,全凭车马骆驼,路上损耗极重;二是漠南蒙古的几个王爷私设了关卡收取厘金,盘剥甚重;第三点也是最让走西口的商人头痛的,就是这条路上匪患猖獗,杀人越货相当狠毒,近年来商队不带上十几个走镖的好汉就无法成行,这也是极重的一笔负担。
有了这三重,走西口的道上可说是洒满山西商人的血汗。但是放着现成的一条近路却无人能走,或者说无人敢走,这条路就是黑水沼。这片由长茅草甸子形成的沼泽,方圆百里,只要走过去,就是一条坦途直通恰克图,比之走杀虎口那条路近了至少十天,而且路上太平,又无税关。可就是因为有黑水沼拦在其中,好端端的一条路,百年来竟然成了天堑绝壁。
“真的就找不到一条路穿过去?”古平原始终不信,方圆一百里,难道就没有一条路不成。
路倒是有,只是年年变,甚至月月变,有时竟然一天之内就会消失。“走这泥沼没有技巧,全凭运气。有时你觉得脚底下稀软,却偏偏就能踩过去。有时明明看着像结实的硬地,其实只是被太阳晒干的一层泥壳,一脚陷下去,九头牛都拽不上来。”老齐头对这泥沼知之甚详,一番话说得周围几个年轻伙计脸色发青。
“老爷子莫非走过这条路?”古平原灵机一动,问道。
“走过,当年跟着我一位本家叔叔来过这儿,不过那一次也没走通。当年驼队只走了一里地就陷了三匹骆驼,还搭上一个伙计,就知难而退返了回来。”
“要是有大木板子铺上几十里就好了。”刘黑塔突发奇想。
老齐头嗤笑一声:“有什么用,费钱费力不说,不到一个月就沤烂了。而且人能踩过去,搭了货的骆驼一踩,木板不就折了吗?要我说这黑水沼就是阎王爷放在这儿专门拿来收人的,一陷进去直接就到了阴曹地府,连棺材板都省了。”
“老齐头,你别说得这么吓人,好端端的大太阳天,被你一说怎么阴风阵阵了。”刘黑塔打了个冷战。
“走着瞧吧。”老齐头淡淡道,又转向古平原,“古老板,按规矩,走黑水沼要先祭水鬼,一应的祭品我都带着。”
古平原其实不大信鬼神之说,但他也知道走远道的商队有很多规矩忌讳,如果不祭水鬼,恐怕没有一个伙计能安心上路。于是点头应允,等走到离黑水沼不远的一处空场,便将这桩差使派给了老齐头。
老齐头一脸的庄重,先向常玉儿道了个歉,请她远远避开。驼队上祭的时候有妇女在场多有不便,恐怕冲撞了什么神仙鬼道。接着指挥伙计卸下两个箱子当祭桌,铺开一领白布,上面摆上香炉、瓜果、三牲,唯独不见祭台上常见的水酒,都说水鬼中有不少是因为贪杯失足才落了水,所以极恨杯中物,故此祭桌上不见酒。
等到物品排放整齐,老齐头转回身来,请古平原上第一炷香,古平原坚辞推让。老齐头却守着规矩不肯越权,古平原只得敛容整衣,恭恭敬敬地上了头香。接下来是刘黑塔,他算是这趟驼队的二东家,然后是老齐头、孙二领房,之后伙计们按在驼队中的分工高低依次上了香。
老齐头最后紧闭双目,念诵告词:“脚踏实地心不慌,南天门里闯一闯。水鬼祭毕应退避,一心一意走天光。”念完之后,两个力大的伙计兜着白布将祭品一股脑倒在了黑水沼里。
古平原倒是没听老齐头在念叨什么,他仔细地看眼前的黑水沼,从表面上看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凶险。只是泥地上的茅草长得比岸边茂密,而且泥沼里除了草,连一株小树也看不到。沼里不时冒上几个泡泡,倒像是里面有什么活物在吐气。
就在古平原放眼打量黑水沼的时候,从旁边的小路上走来一名年纪与老齐头相仿的老农,肩上背着一担子的草,腰上掖了把短镰,看来是打草的当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