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没有“对的”玩法,就用“我的”玩法 (第8/13页)

刘黑塔还要劝,老齐头老于世故,知道古平原一时难以决定,就摆了摆手:“让古老板一个人静一静吧,我想我说的话他会明白的。”他一挑布帘,回头加了一句:“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不帮着,那就别想着和天斗了。”

古平原重又坐下,品着老齐头的话,仔细想着这里面的出入。

若说驼队向后转回太原自然是简单,但悬济堂的武掌柜就被自己坑了,一万多斤的药材,肯定要烂在手里,到头来逃不脱解雇赔累的命运。

常四老爹这边更惨,当初说好了要付驼队的脚钱,何况还欠着别人的债,到时候偌大一把年纪无家可归,衣食无着,带着一双儿女又该如何是好?

还有驼队,原本欢天喜地出了太原,现在灰头土脸回去,就成了全城的笑柄,哪个会听你解释。老齐头简直是用一辈子的声誉来换自己的性命,这份盛情也叫人难以消受。

最后说到自己,倘若一咬牙,什么都不顾,自然是可以一走了之,回徽州就罢了。甚至此刻暗夜无人,抽身便走,就当没来过山西这一趟,也不认得什么常四老爹、武掌柜。只是今后午夜梦回,想起这一茬事,不免要一辈子内愧于心,那样子做人想想也着实没有什么味道。

思来想去都还是要走黑水沼,但眼前就是一条死路。古平原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莽汉,他反复思量如何能够死中得活,直想到天已三更,还是半点办法也想不出。

他缓一缓神,发觉蜡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灭了,自己却没有半点察觉,不禁哑然失笑。取来一根新蜡点上,发现在燃尽的蜡烛旁边都是被燎了半边翅膀的飞虫,不禁暗自叹了一声,难不成自己明日就是那扑火的飞蛾?

他没睡,旁边帐篷里的常玉儿更是枯坐不眠。她隔着帐篷一直望着古平原这边的烛火,等到蜡烛熄灭,她才感到眼睛发酸,竟是怔怔地也不知出了多长时间的神。常玉儿的心思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要说从家里的事情考虑,她当然希望古平原能闯出一条路,这样常家就有救了。可要是从女儿家的心思来说,古平原这条命是她用自己的清白身子救的,她半点也不愿意让古平原去冒风险。就这么思来想去,常玉儿也是听了一夜的风啸没合眼。

这一夜,连一向沾枕头就睡的刘黑塔也是辗转难眠,他性子虽粗,却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知道老爹的身家性命都在驼队身上,心里也在暗自做着盘算。常四老爹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因此明天古平原不去走黑水沼可以,自己却不能不走,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探一条路出来。要真是老天爷不开眼,自己几脚就陷了进去,那就当用条命来谢老爹好了。他这样一想,心里倒好受许多,临到天光之际,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就在刚刚要进入梦乡之时,刘黑塔只觉得有人在晃自己,边晃还边喊:“刘老板,醒一醒,出事了!”

刘黑塔心里一翻个儿,本来就没有睡熟,立时一骨碌身爬了起来。睁眼看时,老齐头和孙二领房都在,两人都是一样的表情,仿佛活见了鬼一般瞪着自己。

不待刘黑塔开口问,老齐头先说道:“古老板不见了。”

刘黑塔心头一凛,好半晌才艰难地问道:“跑了?”

只是他不愿做此猜测,其实跑了也平常,性命交关的事情,又是如此左右为难。有道是“千古艰难唯一死”,每到这种关头,一走了之的事情屡见不鲜。

出乎意料的是,老齐头摇了摇头。递过一张纸片,纸片上墨迹未干,显见得是草草而就,其上半行半草写了一首七言:“燕雀一生草头钻,老死炕席也无端。都云人力不胜天,今日偏闯鬼门关。”

这首诗写得甚是直白,刘黑塔也看得明白,失声道:“古大哥去闯黑水沼了!”

老齐头脸色无比凝重,用手指点了点那张纸的下端。刘黑塔这才注意到下面还有一行小楷,写着:“驼队跟着蜡烛走,烛灭人死可回头。”

刘黑塔猛一掀帐篷门,人已经冲了出去,大踏步跑到沼泽边上。这时已是晨曦,岸边起了一层薄雾,透过雾气,能看见沼泽的深处,隐隐约约亮着一点火光,不用说那自然是古平原在等候。

“古大哥,古大哥,你先回来,咱们再商量。”刘黑塔急得跳着脚大喊大叫,见古平原始终不理,他便要往黑水沼里冲。

老齐头一把拉住他:“慢着,刘老板,以现在的情形,你要是也进到沼泽里,驼队怎么办?你要拿个主意。我虽是领房,可你是货东,古老板不在,一切听你做主,驼队进还是不进黑水沼?”

“进!进!”刘黑塔急得声都岔了音,“古大哥都敢拿一条命去拼,难道咱们是孬种?你老齐头可别忘了,他是外乡人,别叫人家看了咱们山西爷们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