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力 友谊(第5/5页)
“我想知道家里的情况如何。”他审视着酒杯说,仿佛正从杯中读出答案。
拜伦说他们都非常好。他又补充说,他的母亲是个谨慎的司机。然后是尴尬的沉默,阴沉如水,他真希望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希望自己能够咽下那些话,跟那块奶糖一起。
“我猜她很忙。”他的父亲说。在他衬衫的领子上面,他的皮肤斑斑驳驳,就像阴影。
“忙?”拜伦说。
“做家务什么的?”
“非常忙。”他不知道为何父亲的眼睛变得润湿了,上面布满网状的红色血管,看起来让人难受。
“或者去看望朋友?”
“她没什么朋友。”
“也没人登门拜访?”
拜伦的脉搏跳得飞快:“没有。”
他等着下一个句子,但它没有出现。听到拜伦的回答,他的父亲重新把目光转移到那只酒杯上。有好几秒钟,他们俩都不说话,屋子里只有钟发出沉稳的嘀嗒声。拜伦以前从未这样明目张胆地对父亲撒谎,他不知道西摩什么时候会看穿他。可是西摩没有,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酒,并不去猜测真相如何。拜伦意识到自己并不害怕父亲。他们俩都是男人。现在向父亲求助还不算太晚,现在坦白轮毂罩的事还不算太晚。毕竟,光是贝弗莉和那只打火机就已经让拜伦疲于应付了。
西摩的酒摇晃了一下,从杯子里泼溅出来,洒在他的报纸上。他说:“你妈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父亲?”
“如果有人想来拜访她,也不奇怪。”
“最近发生了一点事情,跟时间有关。”
“如果有别的男人来看望她,也没什么害处。我很幸运,毕竟她选择了我,我很幸运。”
父亲用那双悲伤的眼睛凝视着拜伦,拜伦不得不假装自己的嘴被那块奶糖粘住。
“你刚才说什么?”西摩问。
拜伦说他其实没说什么。
“好吧。聊一聊很好,能推心置腹地聊聊很好。”
“是的。”拜伦说。
西摩又给自己倒了些酒。当他举起那只水晶玻璃的平底酒杯送到张开的嘴边时,杯中的酒映着阳光,闪烁着彩虹般的色彩。他把这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擦擦下巴。“我的父亲从不这么做。我的意思是,从不聊天,从不推心置腹。然后,当然,他们在我遇到你母亲之前去世了。”这些词语一股脑儿地跳出来,很难理解他的意思,但他仍在语无伦次地说下去,“我6岁时,他把我带到一个湖边扔了进去。‘自救式游泳。’他说。我害怕湖里有鳄鱼,至今我都不喜欢水。”
拜伦还记得父亲在听说他们搭的小桥出事而安德里亚·洛又大发牢骚时的表情。他的皮肤变得异常灰白、僵硬,拜伦都担心自己会挨鞭子。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西摩说:“关于那次在池塘发生意外,也许我有些反应过度。可是你知道的,我的父亲,他不是个容易打交道的人。他一点都不好打交道。”他似乎找不到话说了。
当拜伦咔嗒一声打开房门时,他听见玻璃瓶塞碰触酒瓶发出的叮当声。他的父亲叫了一声:“你会告诉我的吧?如果你妈妈有新朋友的话?”
他允诺说会的,便关上了身后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