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别咿咿呀呀学我娘(第2/9页)
“谁知道呢,刚走。”他们说。
“你明儿个还他不就得了。”司徒绿悄悄偷张牌,笑嘻嘻地扭头装作认真的样子跟你说。
现在,不管怎么样,你一直呆着,直到他俩喊了你,你才像炊烟那样袅袅地走过去。你坐在空位置里,你们沉默时司徒绿侧过身,面对着墙壁。他们俩拉她一下,她丢下纸牌起身离开,坐在床沿上摇着双腿说:“我不跟他玩。”他们试图揽她,她轻巧地躲开,换个平行的位置继续摇。
“你真不玩了?”
“为什么啊?”他们俩侧身,斜靠着椅背望她。
“他老赖账。”
“这次我不会赖了。”你说着掏出钱扔桌上,同时,你看到他们俩和她不易觉察地对视一眼。
“嘁!”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我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你说的话。尤其是上一句。”
司徒绿说完表情冷峻地扫你们一眼,然后,脱鞋、攀上床、侧躺,背对着你们。过一会儿,肩膀抖着,像是在抽泣,你想起身问她,却没鼓起勇气,他们俩喊她时她又扑哧笑出声。你膝盖猛跳一下,顶到方桌,钱、麻将和纸牌也跟着跳一下。他们俩也莫名地笑起来。
你们三人在玩斗地主。你没像以往那样一个劲地输,偶尔赢几次,兴致更高。没多久,一人光着上身,走出门,回来时说外面真冷。三圈过后,响起电话声,没人理会,还是司徒绿受不住干扰抓起电话,说:“喂?什么?—还是刘福贵—你脑子有毛病吧,说了多少次了,你有完没完,没有就是没有,我们这没刘福贵这个人。”挂断电话,气呼呼地坐回来。他们对视一眼,又忍不住笑起来;你没笑,脸皮突突跳着,想撒尿,欠身离开,正抖着尿,有人忽然拍你肩膀。远远的有吠鸣。你扭头看时,由于黑暗你看不清。吠声竟然愈来愈近,也嘈杂了。你想开口问时,院外手电筒的光柱突然搅拌着夜空。你忘记了询问,紧盯着院门,那些声响隔着墙像是要冲进来。等声响和制造声响的他们真破门闯进来时你吓坏了,有那么一瞬间愣在那里,等转身后却又跌倒,而且,转了好几个弯才找对豁口翻墙逃跑。
你落进小树林里,穿过去,顾不上那人也跟着,前面是河流,流水哗哗地响。“出什么事了?我的东西呢?”是女声。司徒绿!你辨认出声音,而且她显然也被吓坏了。你觉着左手掌疼痛,翻开手背看手心,一块碎玻璃嵌进肉里,掀翻了破口的皮肉,你用右手的手指紧紧捏住玻璃碴,并拽出来。你曲着胳膊,让衬衫的袖口留出来,抱住手掌。现在,你远远看着、听着,光柱、吠声从后面以及两边围来。你没理她,跳进河里,难以避免地呛了水,你扑腾着,喊救命。司徒绿在岸边左右横走,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跳河了。”你的意识将近模糊时有人拉你上岸,T恤以及方格子衬衫全湿透了,你蜷缩并哆嗦着身体,不停地打喷嚏。你很冷。
你迷迷糊糊地觉着被不少人围着,好像全是警察。你起身时,他们的包围圈水纹似的扩了一圈。你看到司徒绿,她低着头,背手蹲下。
“拿件外套给他。”一个警察说。你披上一件黑外套后,他接着说:
“你是不是王来福?”
你说,你是王来福—你是王来福—王来福—王来福望过这些警察后没再说话。王来福又盯着司徒绿说:“别再跟着我了。”
他们给王来福戴上手铐,提起他,要将他带走。
“我的东西在哪儿?”司徒绿突然冲你喊。
他望着警察们,然后对司徒绿说:“东西没拿到。我今天去了网吧。我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先别问,讲完你就明白了。”
我跟李绵阳离开理发店,走出小胡同,路上他告诉我说他碰见我娘了,早上上学的时候。我生了气,脸色阴沉地说别跟我提我娘。直到路过学校时,我以为他会跟我告别。他看一眼学校大门,石静从学生群里跑出去,向我们奔来。她问李绵阳:“什么时候走?”李绵阳说:“你别再跟着我了,好吗,赶紧回家吧。”然后我们继续向前。
在十字路口折身往东,再一次路过镇政府和派出所,我问他去哪里。他说你不用跟着我。头也没回。路过烧饼店时我问他能给我买点东西吃吗。他说他没钱。他还是没回头,而且,脚步更密。
我跟着李绵阳拐进一条更暗的胡同,两旁的墙壁满是爬山虎,脚下不规则的石板路布满青苔。在不粗的水泥杆前停下,面对着一扇门,铁门,黑色因生锈而发红。李绵阳敲门,过一会,里面闷闷地传来警惕声:“谁?”
“我。”李绵阳轻声说。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