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第3/4页)
这件事对我影响巨大。
我不再相信有睾丸的朋友。
我回到学校,愈发低调做人,没敢去参与《中国青年》杂志那封题为“人生的路啊,为什么越走越窄”在全国激起大讨论的“潘晓来信”,虽然心痒痒的——据说有个叫赵大的武大学生喊出“人的本质是自私的”,被天天斗地主。恋爱也不敢谈,很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味道。我开始把分泌过于旺盛的力比多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文学事业中。那年,我写了多少诗歌与小说呀,不谦虚地讲,手稿起码有一麻袋,堆满床铺底下。写到什么样的程度呢?智力严重失常。上课傻笑这些症状就不提了,连吃饭时也会想这口饭该怎么把它喂入喉咙,怎样才能把它喂出文学价值。写了就想发表,心中有非常重的铅字情结,就带了几份自己还觉得比较满意的小说到省里一家当时在国内赫赫有名的文学刊物去,诚惶诚恐地递上稿子。还真别说,那时的编辑态度真好,不仅马上热情地接了,还倒热水给我喝。我耸起肩膀缩在椅子里等待编辑对我文学才能的认可。我以为自己是有才能的,码这么多汉字是不容易的,这需要多少纸与墨水。我都写坏了上学时别人送给我的所有的钢笔。过了一会儿,编辑说,“你写的是什么?我看不懂。”我说,“怎么会看不懂呢?”我没等编辑吭声,噼哩叭啦把故事的框架、立意、人物讲了一番。
编辑笑了,眉毛鼻子嘴都在笑,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的字我看不懂。”
蓬头乱发大有魏晋风度的我哑巴了。这是书法啊,是真正的毛体,是我写大字报时练出来的。你堂堂一个有文化的人也不认得?虽说有点草,可文思泉涌的时候难免笔画勾连龙蛇齐走。我很郁闷,回去按编辑的吩咐把稿子用端端正正的宋体誉写一遍。我记得很清楚,我带去了一篇叫《布鲁诺》的稿子。编辑看了,摇头说道,“文章不能这样写,要反映时代,主题模糊,不知所云,读来头疼。有性描写,还什么女孩子光着身子,这与当前国内的文艺政策不符。而且病句太多,建议以后多读中外世界名著,以提高自己的文字修养。”
编辑点中了我的死穴。文章我写得不少,中外世界名著却看得不多。我很惭愧,告辞了,两眼无神回到寝室,看着那一堆纸,欲哭无声,拖到小树林里,一把火烧了干净,结果还引起保卫部门的注意,差点被当成纵火犯了。
我为啥没有坚持的勇气?编辑敲来的这一棍子虽说有点疼,毕竟人家也给自己指明了方向,为什么要放弃?可见我性格中的缺点,就受不得一点挫折。
八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到了,这是我在大学的最后一年,我已经不再关心文学,在图书馆阅读时,还是情不自禁地用铅笔在书本上写下了一些眉批及注释。该怎样来分析我当时的心理?可能是想向后来的阅读者炫耀;也可能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文字不朽。我无法准确描述那时的心态。更大的可能还是与图书馆的那位漂亮的女管理员有关。她叫任小娴。是学校任副校长的女儿,比我大一岁,肤色白净,五官并不精致,嘴唇很厚,带一点妖媚,感觉很古怪,却很合谐。敢于穿好看的衣服,胸脯上那两只脱离了地球引力的乳房吸引住绝大多数男生的目光。我很想知道它们的形状与颜色。但她根本不拿正眼瞥我。我只能见到她的侧身,并为她线条优美雪白的脖颈欲火中烧。她的美不同于电影杂志上那种健康丰满端庄稳重的女明星。我说不出来这究意是一种什么样的美,现在我懂了,这叫性感。可前车之鉴犹在,纵然我有宋玉之才,也不敢再写上一篇《登徒子好色赋》。
时间乏善可陈,我基本上是天天发呆。也有美好的时刻。学校每逢周末会放一场电影,要比过去看的露天电影内容丰富多了,还有搂搂抱抱的镜头。自己的欣赏口味也从小时候非打仗的不看改而什么片子都看,每部片子都看过N遍,熟得不得了,电影里的主人公还没张嘴,我就能把台词说出来。不提《地道战》、《冰山上的来客》、《小兵张嘎》、《霓虹灯下的哨兵》、《阿诗玛》、《烈火中永生》、《艳阳天》、《红色娘子军》等这些影片,说一说《小花》。
不知道有几位朋友还记得这部在一九七九年横空出世的影片。至今片内的三位演员仍是中国电影的焦点所在,并从某种意义上见证了中国天翻地覆的大变革,成为我们这个时代集体记忆的一部分。一个是拍了《大班》、《诱僧》、《茉莉花开》的陈冲;一个是演了《原野》、《垂帘听政》、《芙蓉镇》的刘晓庆;一个是主演了《孔雀公主》、《三国演义》、《雍正王朝》的唐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