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天苍苍仙眷畅游,夜悄悄心扉轻启(第4/7页)

(按:此种在民间布道、化缘时所唱的道歌,又称“道情”。源于唐代道观内所唱的经韵,为诗赞体。宋代后吸收词牌、曲牌,衍变为在民间布道时演唱的新经韵,并以渔鼓、简板伴奏,即由道情筒与竹板演化而来。之后,道情中的诗赞体一支主要流行于南方,为曲白相间的说唱道情;曲牌体的一支流行于北方,并在陕西、山西、河南、山东等地发展为戏曲道情,以“耍孩儿”“皂罗袍”“清江引”为主要唱腔,采用了秦腔及梆子的锣鼓、唱腔,逐步形成了各地的道情戏。)

那道士便说道:“贫道四海为家,游历人间,见惯了红尘中沉浮幻梦,常自感叹凡夫愚迷,贪恋这浮云富贵、朝露人生,不知体求大道,修证真身。可喜贫道一见三位,便知是素有慧根之人,今日便略送三位几句道歌,若能铭记心间,常常拿来警醒自己,日后或可成为入道的契机,也未可知。”遂吟诵道:

人生犹如晨朝露,富贵恩爱难久长。一轮红日当空照,水烟袅袅醒梦乡。

吟罢左臂抱着道情筒,左手击板,右手拍筒,唱道:

生来呱呱小儿郎,谁解胎中苦热长?出生如过两夹山,挤破头儿压断肠。

母抱娇儿甜似蜜,谁解襁褓苦无语?寒热饥饱惟哭啼,屎尿污身无人理。

……

那歌词都是些劝人看破人生苦痛无常的话,将一人从生到死,每一阶段都唱了一段,词、曲都只平平,那道士吟唱得也无甚动人之处。光波翼看出姐妹二人听得并无意趣。

待那道士唱罢,光波翼站起身,取出五两银子赠与那道士,又施一礼道:“多谢道长提点,微薄供养聊表敬意。只可惜在下等尚有琐事缠身,无暇向道长多加求教,谨祝道长仙体康健,早成正果。”言下之意,便是请那道士莫多纠缠。

那道士自也识趣,见光波翼出手大方,高高兴兴地拿了银子,告辞而去。

南山说道:“原来北方的道情是这般唱法,虽说不上难听,却也算不上好听,无趣。”

光波翼问道:“江南道情却是如何唱法?我倒想听听是怎生个好听。”

蓂荚微笑道:“归凤哥这可问对了人,唱道情是南山的拿手好戏。我也许久未听她唱了,今日正好随着归凤哥,一饱耳福。”

南山道:“唱就唱,只是这江南道情须以吴越话来唱方才好听,我只怕哥哥听不懂。”

光波翼道:“那倒不妨,我只听听韵味也好。唱罢你还可以再为我解说一遍。”

南山道了声“好吧,我便唱两段”,便以箸击碗唱道:

可人儿,正妙龄,眼藏秋,口似樱,娇容羞碎菱花镜。风流公子多牵挂,忘却今生好功名。春宵月上朱楼顶。转眼间,孤独老妪,叹一声,岁月无情。

老神仙,葛布衫,踏草鞋,卧云端,一壶残酒看山晚。雨来将作烹茶水,风过权当清凉扇。今宵梦醒杨柳岸。又见她,依依不舍,泪涟涟,已去千年。

光波翼虽听不懂那歌词,却觉词中句式活泼丰富,曲调抑扬委婉,加之南山那江南少女的侬声侬气的吴越口音,确是美妙可人之极,不禁抚掌叫好。却见南山与蓂荚二人均有些感伤之色,忙问了那歌词之意,便一本正经说道:“南山唱得好是好,只是有一样……”

南山忙问道:“有一样什么?”

光波翼道:“这道情原本是劝人脱尘向道的,听了你的歌,只怕反倒要贪恋这滚滚红尘了。”

南山闻言,嗔叫声“哥哥”,便自低头不语,竟是一脸娇羞。

光波翼本要开个玩笑逗她,以为南山必定又说出些顶嘴噎人的俏皮话来,惹得大家笑笑,将那伤感冲散,不想她却是这般反应,一时也觉尴尬。再看一眼蓂荚,见蓂荚低着眉目,似笑非笑,并不搭话,不禁更觉大窘。

南山忽然开口道:“幸好哥哥只是个忍者,不是神仙,不然千年之后,姐姐和我也只成了那梦中的女子了。”言下仍是郁郁不快,仿佛姐妹二人与光波翼分别了一年多的忧伤,又被这首道情勾了起来。

三人不再多话,老实吃罢了饭,便雇辆马车出城。出城十余里外,光波翼令车夫将一车货物都卸在路旁,大家都下了车,便打发那车夫回去。

那车夫见此地无村无店、前后无着,不明光波翼为何要在此处下车,光波翼便说稍后有人来迎,那车夫这才拨转了马头,回城去了。

三人稍留片刻,眼见日头偏西,光波翼随即招来七八只仙鹤,仍如前法,自己与蓂荚共乘一鹤打头,让南山独自乘一只鹤儿随后,另外几只仙鹤均驮了货物跟在后面。群鹤飞天,排成一线,竟成了一支鹤队,在夕阳辉映之下,直似梦中的神仙旅队一般,喜得南山又叫笑起来,将适才那一些忧伤都抛洒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