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妇怨(第6/7页)
“你这发型真好看!”丽芳两眼盯着翠珠头,笑眯眯地赞叹道。
翠珠头一昂:“真的好看?”
“真的,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好看。”
“它是徐师傅给我梳的!”
“徐师傅?他可是全扬州城赫赫有名的大师傅呀!”
“他的手艺比我们家的梳头师高多了!”
“你请的?”
“我哪有那么多闲钱,二爷请的!”
丽芳羡慕道:“二爷对你真好。”
翠珠一向不大看得起丽芳,但今儿心情好,说:“你想梳,明儿到我房里来,我让徐师傅也给你梳。”
丽芳摇头:“不,这怎么可以,二爷专门给你请的,晓得了会骂我。”
“有我,我跟他说。”
丽芳望着翠珠:“谢妹妹关心,我想还是罢了吧,万一惹出什么闲话,多不好呀。”
翠珠心里不屑道,真是个胆小鬼,不要拉倒。
翠珠万想不到,二爷自那天跟她癫狂后,竟一连二十多天不再进她的房间。
二爷早饭有时还跟大家一起吃,翠珠想找个机会问问他,看看到底怎回事。这天早饭桌上,翠珠见二爷过来,因为亢晓婷、丽芳、柳依依都在,一时又不好贸然发问,只能牢牢地盯住他,目光如锥,一下一下挖他!二爷早感觉到了,可就是不理她,一如平常嘻嘻哈哈说笑,完了,屁股一抬,走人。翠珠这一下动气了!他这不是存心冷落人吗?可气归气,由不得不想他,每时每刻地想。翠珠就是喜欢二爷,就是爱二爷,为二爷疯,为二爷狂,甚至愿意为二爷死!翠珠寝食不安,忍不住让锦儿打听二爷行踪。锦儿回来说,二爷把蒋士铨请到秋声馆编戏,这些日正赶上排练,二爷整个泡在那边,经常还粉墨登场,亲自督阵,跟大家一道唱念做打。翠珠心里的气一点没减,一定要当面锣对面鼓地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为什么哄我骗我?
正是午睡时间,可翠珠没法睡,爬起来出门。锦儿见她头发乱乱的,连忙叫她,要给她梳梳,翠珠没理。
翠珠急脚急步走到院里,碰到丽芳抱着儿子在院里看花,白胖胖的脸在儿子小脸上挨挨擦擦,见翠珠走来,老远带笑打招呼,并对怀里儿子说:“继贵呀,快叫姨娘,叫。”
翠珠想,作怪,继贵这么小,怎么会叫?见丽芳头盘上了,最新的式样,竟跟柳依依一般无二。心想,一准是巴结柳依依,请她梳的。前些天我让徐师傅替她梳,她作古正经不要,却去找柳依依,多虚伪呀。一定是觉得柳依依的式样比我好,想梳一个博得二爷宠爱。翠珠不理她,鼻子里嗤了一下,就过去了。
穿个火巷进个园,翠珠直入抱山楼。蒋士铨在给戏子们说戏,二爷不在。戏班里那帮本与翠珠一同演戏的姐妹,多数都留在京城了,剩下的几个表面对翠珠特别客气,心里其实都生分了,其中一个告诉她,二爷仅来转了片刻,就走了。
离开抱山楼,经过黄山石堆叠的秋山,一种下意识引导翠珠走向柳依依住的藤花书屋。
有古琴声隐隐约约从藤花书屋传出。凝神听,不仅古琴,还有二爷嘹亮的唱腔,所唱的戏文翠珠再熟悉不过,是《牡丹亭》中的那一段——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翠珠真恨不得一脚跨进去,把那弦扯了,琴砸了,砸得粉粉碎!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不可以这么做。翠珠气呀!于是一刻儿也待不住,一口气往回跑,急急乎乎,跌跌绊绊,跑乱了云丝,跑歪了花鞋,奔回屋里往锦被上一扑,珠泪滚滚,粉拳扑床,莺啭燕呖。
翠珠不吃不喝,在床上睡了两天。
第三天,丽芳过来看她,拎了两只食盒,里面是翠珠最爱吃的葱花虾仁鸡蛋饼,一碗木耳鸽子汤。翠珠小脸黄黄的,蓬头垢面,任丽芳怎么说,就是不肯起,不肯吃。
丽芳知道,这时候只要二爷一出现,哪怕一句软和话不说,她心里的气都能消掉大半。
可二爷是什么心性的人,他会来吗?由翠珠再又想到自己,不由伤感,劝翠珠想开些,自己的身子骨要紧,务必吃点东西呀。
翠珠迸出哭声:“我不吃!我不吃!”珠泪滚滚。
锦儿急得问丽芳:“二爷到底忙啥呢?”
丽芳知道,二爷一早带着柳依依出的门,中午没回,可她不敢说,只说二爷在忙盐务上的事。
丽芳又坐了坐,劝翠珠别尽躺着瞎想,有精神起来转转,想到她屋里坐坐就到她屋里坐坐,她反正没事,可以陪她说说话打打岔,又叮嘱了锦儿几句,就告辞了。
翠珠望着丽芳背影,眼泪一下涌出,叫道:“丽芳姐,有空过来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