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伤逝(第7/9页)
修竹雨笑道:“不好意思,搅你们兴了。你们别停手,继续玩,也好让我学学。”
丽芳小声责怪红霞:“你这丫头真是,修奶奶进来,居然都不吭一声。”
修竹雨连忙解释:“别怪她,是我要她不做声的。”
红霞忙给修竹雨端凳子沏茶。
亢晓婷开口道:“你倒是稀客呀,怎么想到过来的?”
修竹雨分明感觉到话中的讥讽,但她深知亢晓婷的为人,也不放在心上,照实情说:“我是过来找二爷说件事的,他不在,就过来看看了。你们继续玩,我正好在旁边学学。”
亢晓婷瞥她一眼:“想学?”
修竹雨笑道:“没事做,能学一样东西,总不是坏事吧?”
亢晓婷目光收回,催坐在下首的丽芳:“发什么呆呀,出牌呀。”
丽芳望住修竹雨:“我给你玩?”
修竹雨说:“你玩吧,我不会。”
亢晓婷朝丽芳一撇嘴:“你真没眼力,人家是雅致人,怎会玩你这玩意儿?”
修竹雨笑起来:“这是哪的话,能有几个亲近的人相陪相伴着玩玩,其实挺有意思的。”
于是,牌继续斗起来。斗了片刻,出乱子了。亢晓婷七岁的儿子继业手里摇摇晃晃举着一只鸟笼,口里连叫着“妈妈妈妈快看呀”呼啦啦冲进来,鸟笼没关好,一只腿杆上套着银圈翅羽还没长全的娇凤从笼里“扑噜噜”飞出,一下跌落到桌上,挣扎着飞起飞落,牌被泼撒得满桌满地。亢晓婷吓一跳,眼一瞪,扬手给继业一个大巴掌,骂道:“好你个闯王!书不好好读,玩鸟倒来劲啦!”
继业是来讨妈妈喜的,反挨一巴掌,咧开瓢嘴,“哇哇”大哭。
亢晓婷手指继业厉声警告:“速速住嘴!再哭,把你拉出去!”
正闹着,瘦猴进来对修竹雨说,二爷回来了。修竹雨巴不得了,立刻向大家告辞,随瘦猴出来。
守信坐在金谷堂等着。修竹雨进门时,守信将西洋美女鼻烟壶举到鼻子上嗅了嗅,脸揪着,眉蹙着,白绢帕捂上脸,“阿嚏——阿嚏——”痛痛快快连打了两个喷嚏。
简单叙了礼后,守信问:“什么事?说吧。”
修竹雨晓得守信的个性,也就开门见山:“不好意思,我想跟二哥借个人。”
守信停住转动的西洋美女鼻烟壶:“借人?借什么人?”
“你手下的尤秀才。”
“干什么?”
“他棋下得好,肚里文章又多,我想请他陪慧儿几日。”
守信一笑:“原来这么回事。”随即摇晃起脑袋,“不过,我有些想不通呀,论肚里的文章,弟媳你远远不在尤秀之下,论下棋,你也一流,放着现成的好山好水不用,干吗舍近求远?”
修竹雨低头尴尬道:“我也陪过,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你们呀,为什么总你是你,我是我,像个外人?守慧也混账,罗影都走掉这么长时间了,整天还丧着副脸干吗呀?老恋着个人是有的,但不能是死人呀,活人还要活下去嘛。依我看,治他的办法很简单,立马去瘦马院抬回一个,就不信填不平他的坑!”眼一转,觉得此话不妥,忙对修竹雨嘻嘻赔笑,“哎呀呀,对不起,我瞎说了,打嘴打嘴!”
修竹雨涩涩一笑:“不,我一点没有不高兴。他要能像二哥你这么洒脱,我倒求之不得了,二哥你不知道,你要跟他提这个建议,他会非常非常生气。”
守信大摇其头:“怪人一个,真是不可理喻!”随即微笑着望住修竹雨,“好了,借人没问题,我立马就让尤秀到你那边报到。”
修竹雨感激道:“谢谢二哥,不过还请二哥不要说出是我来请尤秀才的。”
“怎么,守慧知道了会不高兴?”
修竹雨低头不语。
守信爽然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就说我的点子,放心了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千万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从这凄冷的哀伤中挣脱出来,好好活着,为继书,为康佳,为这个家
守慧硬逼着自己不再走进悬着罗影肖像的灵室,而是走进宽敞明亮的书房。
可是不行,书房里,罗影写的字插在瓶里,罗影画的画挂在墙上,罗影养的兰围在地上,书桌上还有她看过的书,握过的笔,磨过的墨,用过的杯,可以说,这屋里到处弥漫着罗影的气息,留有她深深的印记,守慧一转首,一凝神,分明就会看到一个纤细娇娜的身影轻盈地过来,衣衫窸窣,裙带飘飘,一凝眸,一笑,或伏在大画案上画画,或立在玻璃橱边看书,或俯着玉颈与他对弈,那容颜,宁静,明洁,像透明的水晶。这是一张网,一张哀婉凄艳的网,沉沉地罩在守慧头上,让他坠入一片棰心泣血的痛苦之海!
稀里哗啦!守慧在屋里胡乱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