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死攸关(第10/10页)

康世泰脑门上汗如雨下,心里叫苦,天呀,这一千多万两怎么凑得起来呀?嘴上却诺诺连声:“我交,我交,一定交!”

“我跟阿大人已作商量,给你三天期限。记住,这三天里你还要找到康守信,令他投案。如超时逾限,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阵金星飞舞,康世泰差一点晕过去。

早晨,绿杨村茶馆里茶客络绎,座无虚设,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淡淡的茶香。直对小秦淮的窗口上,那油漆黄亮的竹编窗篷高高撑着,河面上的歌声、琴声、棹橹声、吆喝声,伴着水光雾气不时飘进来。茶客们都熟悉,你招呼我,我招呼你,客客气气地坐下来一同品茶,吸烟,吃点心。这会儿初冬,点心除了平时不缺的茶干、五香烂蚕豆、桃酥、麻饼、薄脆等,还多上了糖炒栗子等时鲜货。嘴里享受着,说闲聊天还不耽搁,当今事,前朝事,府衙大案,里巷争斗,商号变更,婆媳吵闹,漕运艰辛,旱路蟊贼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无所不有。

楼上最热闹的是临窗的那几张茶桌,这一会儿,茶客们正热火朝天地谈论轰动了扬州城的康府大案。

一个白胖子扬声道:“你们晓得我刚才看到什么啦?嘿,了不得,康府大门楼上原来挂的那个‘敕封内务府奉辰苑卿康府’的金字招牌摘掉啦!”

一个瘦茶客歪着脸不屑道:“这有什么奇怪,犯案了,当然要摘掉。”

一个着灰狐皮马夹的茶客说:“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呀,他康老太爷跟衙门一向关系过硬,怎么说出事就出事啦?”

一个着泥金黄棉袍的茶客插嘴:“这不好说,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这叫命数。”

一个圆胖子捧着一只小小的紫砂壶逛过来:“想想这几年,康府也太招摇了,最先做总商倒还不算什么,后来赶上了乾隆爷南下,转弯抹角找人通关系,硬是把圣主请到府上,喝酒,看戏,逛园子,做诗,亲娘老子都没这般服侍得周到,从此后真是一步一层天,把个扬州城熏红了!”

一个拖着灰白大辫子的茶客说:“你以为圣上爷到他府上仅仅是玩呀?告诉你,圣上爷是探他家底!”

一茶客神秘兮兮地插嘴:“他家也太富了,据说朝廷里早挂了号的,圣上爷有点不相信,可这一看,眼红了!”

一茶客瞪眼:“怎么会呢?紫禁城金山银山高过天,圣上爷会看上他家那一点点玩意儿?”

“一点点?你说是一点点?少了不能少,一千万!”

又一茶客插嘴:“瞎说哟,何止这个数!你别忘了,圣上爷曾给他发过一大笔帑银呢!”

“嘿,康家北大院被抄你们看到了吗?不得了呀,光各种狐皮就装了满满两车子!”

“那算什么,当时在场登记造册的一个衙门里书办跟我喝酒,一五一十都对我说了,骇死人!”

“说说,有些什么?”

“什么?好的,你耳朵给我伸长了听!金条,四箱!银子,十二箱!锦缎,二百匹!

老山参,一百支!鹿茸,一百包!芸香,多少坛的?记不清了。皮货堆了一座山,两大车装不下!古董宝物,有金盆、玉缸、铜鼎、珊瑚架。还有你我一辈子没见过的外国玛瑙、西域翡翠,一共装了十几车——是十几车呀,把你看呆掉呢!”

“我想不通,圣上爷前两年对康家那么好,咋说翻脸就翻脸了?”

“也不仅对他一家,对季商总、黄商总,还有康商总的亲家亢大户,都翻脸了。”

一位老者捻着胡须沉吟:“这是朝廷向他们借银子呀。”

“借银子?此话有理,此话有理。你看看这两年,小金川战事不断,苗民造反,再加上白莲教,哪一桩哪一件不要大把大把花银子?你以为大清国的银子是山上的泉水流不尽呀?一定是短缺了,才来这一手!”

“要是这样,真是邪了门了!”

“康商总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不能这么说,威风也威风过了,快活也快活过了。”

“可怜,万贯家私一朝空!”

“怎么说呢,其实那把刀早悬在半空了。”

“猪养肥了杀?”

“对了,刀什么时候落下,全在圣上爷心里。”

“越说越玄了!”

“不是玄,是有些怕人哟。”

“好了好了,我看你们该收收了,别茶壶嘴打掉了,乱尿。”

“对对对,不能乱说,不能乱说。来,喝茶!”

“哟,壶里空了,小二,上茶——”

小二扬声答应:“来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