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6页)
在苏晴的软磨硬泡下,干部处长还真替罗顺祥想出了一招,那就是让罗顺祥一年之内荣立两次三等功,这样的话,职务可提前一年晋升。那一年,罗顺祥各方面表现得都很优秀,有一篇论文还获得军队科技成果二等奖。结果真的在上半年和下半年各立三等功一次,提前晋了一级。刘紫樱的随军问题也就跟着提前了一年。
那几天,一点小小的动静,也会让她吓得心脏狂跳不止,更不要说电话铃声了。
为了让罗顺祥更安心地工作,她主动帮他跑刘紫樱随军的事情。干部部门说刘紫樱不够随军条件,还得等两年。苏晴说,那让刘紫樱也办特招入伍吧。回答说,刘紫樱没文凭不符特招条件。苏晴便死活跟干部处长磨嘴皮,说这不是迟一天早一天的事吗,任何政策不都是人制定的吗?你们就当办一件好事成全一下嘛。干部处长说,苏晴,你真能缠,政策要是你制定就好了。苏晴说,那我就不设这规定那规定来卡人跟人过不去,连英语考试我也取消它。说到这里,她心里又一堵,想起司炳华临死前都没过英语这一关,真够冤的。
是亚娟的电话,你怎么了,看把你吓的。
然后回家,不准备上班了。为这事,她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批评。于发昌的,他的,因为她自作主张,把工作全部交给罗顺祥去干。连罗顺祥都怪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问她是不是要调离工作岗位。她笑了笑,不答。罗顺祥又问,你调哪儿?苏晴仍笑而不答。她知道自己为了装出这副轻松的样子有多难!当然,她真想哭,她猜想自己现在笑一定比哭还难看,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在笑。
妈呀,你真吓死我了。
第二天一上班,就交了上去。
你也太夸张了,至于吗?
苏晴对着电脑,用了半小时,写好了报告。
苏晴不想再跟她啰嗦,问她什么事?
现在就把转业报告递上去。
你还好意思问什么事,也该去看看人家吧,住院这么久,你影子都不显现一下,太薄情寡义了吧?
转业吧,没什么可怕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苏晴其实知道他住院了。他是冲进发射塔架时被烫伤的,其中还有周建明、张高工和十多个战士,记者们称他们为敢死队。他们嘴里咬着湿毛巾冲上去后,发射塔架上的热浪还没退却,但他们硬是往里冲,去关电源拔插头,给所有的开关断电。只有切断所有的电源后,才能尽可能保全火箭和卫星。但那些电源插头烫得根本上不去手,一挨近它们立刻就会被灼伤,不是手烫伤,就是脸烫伤。而他脸和手都被烫伤了。
何况,你留在基地,必定会影响到他。事实上,从别人的目光,别人的议论中,你已经感觉到他受到了影响,你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变化。自司炳华去世后,他和凌立不再手挽手令人羡慕地在大院马路上散步了,他们手挽手的影子永远消失不见了,只有她知道这是为什么。是的。他在为她着想。他干吗要这么做?是觉对不起我吗?他大可不必。他应该狠一点,用他的幸福生活来刺激我,让我更有理由去解脱。
苏晴不是不想去看他,她非常想,可是,见了他说什么呢?
听说他正在为凌立办特招入伍。这样的话,他们分居的日子行将结束。这是件好事,很多人想这样都没条件。苏晴一再告诉自己,应该为他们高兴。可心里却说不出是啥滋味。天天面对他们,天天看见他们出双入对地像一面镜子竖在眼前,让你无时无刻不照见自己的可怜。这种生活你过得下去吗?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摇了摇头:你别无选择。
这次发射失利,方方面面都元气大伤,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不可能马上再组织一次发射。这样的话,今年干部转业问题有可能就要如期安排。她的转业报告已经递了上去,是下决心走还是把报告撤回?
这件事之后,苏晴发现自己的心态变了,一个念头从心底冒出来,越来越经常,越来越强烈地占据她的心灵。她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曾经热切地向往,让她付出太多,又给她带来一生难愈的创痛的伤心之地。离开的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转业。她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是的,不能了。
她下不了决心。这次发射的失利,让她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感觉光溜溜的脚板下面,忽忽拉拉地长出茂密的根须,使劲地拖住她,把她往下拽,让她感到整个人都沉甸甸的。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生命中的很多东西,和这里的一切捆绑在一起,就像捆绑式火箭一样,不能分离。那我怎么办?转业报告怎么办?她想起那天送转业报告时的情景,当他问她“除非什么”时,她差点说“除非你留我”,差一点点就说出来,但她没说,为了掩饰,她向他讨了一支烟来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