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4页)
顾含真放在桌案上,纤长的手根根握紧,丹蔻红得像血一般,端庄的面容上竟露出薄艳的残忍。
顾思鹤看着姑姑,突然想起顾思远临死前冷笑着说的话:“你以为顾含真在后宫的阴谋算计,会比我少吗?”
顾含真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更何况那是唯一一个从潜邸带来的皇嗣,虽不过八岁,日后对我也是威胁,我看着十分不舒服。所以我买通了侍从,在皇子的汤碗中下了毒——我将之嫁祸给了李淑妃。只是李家也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们费尽力气洗清了李淑妃的嫌疑,可趁着这个时机,我成了贵妃,她李淑妃永远别想越过我去,李家也永远别想越过顾家去!”
顾含真诉说时眼神变深,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顾思鹤面上不显,其实心中也已是惊涛骇浪,这件事他记得!那时候还闹得极大,毕竟是君上唯一一个孩子,平日里众人甚至君上,都对这位唯一的皇嗣甚是爱怜,太上皇更是看重至极,甚至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说他有君上年少时的天资,日后要继承大统。
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皇嗣,突然暴毙在宫中,是引发了轩然大波的。后来传出许是李淑妃下手,君上还曾下令彻查,但查来查去,一直未曾找到真正的凶手。可是就在这个空挡,顾家顺利让姑姑成了贵妃。
原来这位皇嗣……竟然当真是姑姑杀的!
顾思鹤此时已不能露出丝毫的惊讶来,哪怕过往人生的种种认知已被推翻,他此刻也不能露出什么神情来。他知道姑姑做这件事,一半是为她自己,一半却是为了顾家。
顾思鹤终于开口了,哪怕他可能已经预料到了,但是他还是要问。他听到自己声音:“——既当初无人查到任何端倪。现在,君上又是怎么查出来的?”
顾含真听到顾思鹤这般问,她却突然有些诡异地笑了。
她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寝殿之内,顾思鹤竟听出了几分凄然来。
顾含真道:“是啊,我也是这般想的,我自认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君上又是怎么知道的!”她声音嘶哑地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君上早就知道这件事了,甚至在我给皇嗣下毒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可是他当时什么也没管,甚至放任我下毒!因为他本来就不想要那个皇嗣,那皇嗣并非他亲生,不知为何,他从没有亲生的孩子,那孩子是他还是太子之时,太上皇选了已故齐王的幼子来过继与他,他早就想要除去另立了,所以他才放任我下手——我动手了,他还可以除去顾家,太上皇,甚至天下人都决无话可说!”
顾思鹤听到这里,想起那个众人口中传说的,英明神武的君上,想到顾家和李家之事,甚至李淑妃也因为李家通敌之事下了狱。
——帝王心机之深沉,计谋之远虑,实在是超出旁人的想象。
他为姑姑感到剧烈的疼痛,更为这背后的每个人感到心惊。
他顿了许久,咬着牙问道:“那皇嗣纵非他亲生,却也是他亲侄儿。而姑姑您更是他的贵妃,年少便倾慕于他,他竟……如此狠心?”
顾含真看向他,殿中燃烧的烛火煌煌照着她的侧脸,她笑着轻缓地道:“鹤儿,既入了宫,还有什么倾慕与否的,我所做之事的确是为了争权夺利,就连我的倾慕,何尝也不是倾慕于权势本身。可是我若不争,李淑妃也会去争,我决不能看到她坐上后位,看到李家越过顾家。除了戕害皇嗣,我与李淑妃,都做了许多谋夺权势,联络朝臣之事。何况——”
顾含真轻轻地一顿,脸上仍然带着笑:“君上本就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啊,为了他的目标——他就是可以如此无情。”
她这句话说得如此的决绝和漠然,回响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千百根的烛火跳动着,话中的冷酷浸透了冰凉的大殿。甚至顾思鹤都不由觉得一寒。
她看着香案上跳动的烛火,伸出手去拿,顾思鹤这才看到,那烛火旁,竟还摆着一只定窑的细颈酒壶,薄薄的天青色釉在烛火下,闪着细腻的光泽,旁边的酒杯中已经盛好了葡萄酒。葡萄酒的颜色浓紫得发黑。
顾思鹤心里一紧,他一把拉住顾含真的手,不要她去碰那酒杯。不死心道:“即便您真的戕害皇嗣,我也有办法能救您!姑姑,您听我的,我总是能让您不死的,您不要喝这酒!只要您不死,咱们总是有办法的啊!”
他的眼神中甚至露出些许哀求来。
顾含真想,她从未看到过顾思鹤求谁的模样,他是天上高洁的鹤,是她的阿鹤,是嫂嫂临走前,交代自己要好好照顾好的阿鹤。可是现在,阿鹤哀求她不要死。
她将手放在顾思鹤的手上,想将他拿开,但是用力之下,却发现竟丝毫不能动。她是将门之女,从小习过武的,却不能动他丝毫。原来阿鹤也一直在掩藏自己,她突然笑起来,笑得快哭了,也是了,如果不是阿鹤隐藏自己会武之事,有顾思远这个无耻叛徒在,这次顾家定是全族皆灭,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