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这动物不但出片,还很出殡(第2/4页)
应该不是吃的问题。张怀凝毫无头绪,就先回家洗澡。不料阮风琴待在门口,也不知等了多久,又拎着大包小包。她瘦了很多,没带义乳,理了光头,完全是重病人的样子,像根细火柴。
张怀凝看着心酸,但没表现。阮风琴精神倒是不错,还带了不少椰子风味土特产和免税的护肤品给她。她把前夫的入狱视作张怀凝的功劳,还道:“都说女人为难女人,原来男人对付男人也够狠的。”
张怀凝嫌她,道:“你和你前夫一样,丝毫不懂社会运行的规律。男人,看不起女人,但往往离不开他们。 可男人对更低阶级的同性,是视若尘埃。”
阮风琴似懂非懂,放在过去,她肯定要回嘴几句,可如今她对张怀凝是心悦诚服。
她是娇养长大的,从婚姻里闯出来到了社会上,才知世事艰难。得绝症的单亲母亲,又有一大笔钱,真真是闹事小儿怀金。不熟的亲戚都急着给她介绍男人,一味说为她好,有见过两面就想结婚的。
辗转一圈才知张怀凝的好,她的冷酷,狡猾,傲慢都是好。想当初,她得知张怀凝离婚,兴冲冲和丈夫罗列她罪状。他却冷冷道:“她有能力,所以有脾气,你以为都像你一样蠢啊。”她委屈趴在床上落泪,深恨张怀凝,日子久了竟有快意, 心脏微微抽痛,针刺般细细密密般,有难言的酥麻。
如今的她回忆起来极惊异,“总骂别人是贱,原来我才是头一等的贱吗?”好在她有麻木的乐观天性,想法一变,就有出路。
阮风琴忽然就眼含热泪跪下了,竟是要把女儿托付给她。
张怀凝没扶她,道:“我不吃这一套,快起来。”
“我的钱可以全留给你,我只留五十万,剩下的你都拿走。” 阮风琴心急火燎给她资产证明,满打满算还剩四百万,存了两百万在信托,张怀凝冷脸无言,她又忙道: “那我只拿二十万,行不行?”
“不是钱的问题。养孩子,要用心。她不是我亲生的,以后受人挑拨,说我故意谋财害命,怎么办?你那前夫,哪天冲过来要孩子,我算什么?我是当医生,又不是当圣人,拿着你的钱滚吧。”张怀凝揪着领子给她甩出去, “说实话,我看不起你,你女儿也不能和我的女儿比。”
“是的,我不如你,又傻又笨,我只会挑男人,结婚,受骗,受气。你什么都懂,什么都强。你不用你对她多好,只要你教她点生存的经验,别像我。”阮风琴在门口哭喊,张怀凝把门甩上了。
大概闹了十分钟也消停了,可不多时,又响起敲门声。张怀凝烦躁,开了门,头也不抬道:“你再敢来,我就要叫保安了。”
“张医生好狠心,竟然不要我了。”杨浔靠在门口,冲她微微一笑,“枉我还给你带了北京特产。”
“什么好东西,烤鸭吗?”她一见他就笑。北京冷,他穿了件夹棉的羊羔毛外套,又是棕色,真像头狗熊在敲门。外面风大,吹他脸颊红扑扑,眼睛里泛水光。
“红星二锅头。”
“不是说要为我偷饼干吗?忘了?”
不过是句玩笑话,他竟然真从衣兜里掏出个保鲜盒,还手动做了个夹层,上面放饼干,下面拆了个暖宝宝。原来会场的茶歇是从酒店预定的。这酒店的菜对外贩售,他干脆点了份新鲜的, 一路带回来,到她手里还是温的。他颇得意道:“可以夸我聪明。”
张怀凝没说话,心中百转千回,终落到一处,想,原来就是他了。
她对家的印象很淡薄,除却母亲的反复无常,父亲的踪迹难觅,最深的印象就是姐姐给她塞吃的,寻常的饼干点心水果不提,有一次她甚至专程带了一保温杯的粥油,听人说有助于小孩的发育。家里不熬粥,姐姐从软磨硬泡找食堂的阿姨要,早上五点去候着,六点骑自行车回来给她。
后来是檀宜之,实习时有五十块规格的商务餐,菜品之丰富,穷学生是前所未见,他连汤一起带来给她,语重心长劝她多吃,补补身体,救救脑子。问他吃什么,他说,不饿,来的路上喝过咖啡。惹得她有几年里误会咖啡是一种极高贵的充饥饮品。
中国人无师自通的一种天性,爱上了谁,一定要千方百计带点好吃的。依她的性情,并不坚定自己能和杨浔天长地久。爱也不是海枯石烂的铭刻,只是刹那间的心念,短得如人的一生。她在病房里见过临终的病人回味,好与坏,眼前闪过的也只有片段。
就像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清楚记得姐姐当时在校服里穿一件灰色线衫,因外面下雨,额前塌着几缕乱发。檀宜之那时在大衣里穿了件黑色羊绒衫,天冷,为体面不穿羽绒服,脸冻得青白,说不饿,不冷,顺路看看。杨浔倒霉在衣品太差,以后想起这一幕时,或许只记得他像神采奕奕的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