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您放心, 我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江奉容压下心头的酸楚,勉强挤出笑意道:“但是我们总会有法子的。”
赵文婴不忍教她心底难过,便也轻轻点了头。
时间过得极快, 赵文婴透过那扇半开的窗往外间瞧去,见那月亮高悬, 也知时辰差不多了, 于是转眸看向江奉容,借着着最后的时间说了好些嘱托的话,句句皆是告知她自己在宫中处境很好,希望她只顾着她自个, 万事小心便好。
江奉容听着, 无论她说什么都尽数点头应下,虽然前头已经是哭过一回, 可其实这会儿她心下也是酸涩难当。
若不是一直强撑着,恐怕又要落下眼泪来了。
赵文婴说完最后一句话, 又轻轻抱了抱自己的女儿, 过了好一会才松开她,而后就仿佛担心自己再生出眷恋心思一般,快步转身离开。
江奉容直至上了回去的马车,整个人也始终有些浑浑噩噩的,连隋止与她说话都不曾察觉。
等隋止再想开口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之时,江奉容却忽然抬眸看向他, 很是认真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我母亲救出来?”
隋止一怔,就听得江奉容声音哽咽道:“只要能将她从宫中救出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即便赵文婴什么也没有说, 甚至告诉江奉容她在宫中过得很好,可江奉容还是能看出来, 她过得一点也不好。
也是,留在仇人的身边,每天一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那个自己恨不得千刀万剐之人,而偏偏这个人还是掌控所有一切的存在。
这样的日子,简直如同深渊吧。
“阿容,你冷静一点。”隋止能明白江奉容的心情,可他知道,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至少如今,还没有到动手的时机,所以只能劝她,“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等寻到了合适的时机,孤会帮你……”
可江奉容却并不相信隋止的话,她用力抹去眼角的泪珠,冷笑道:“殿下不愿意帮我可以直说,又何必拿这些假话来骗人?”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我都差点忘记了,殿下不论如何也是那个人的孩子,是那个害死我父亲,又令我母亲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之人的孩子,算起来,殿下也是我的仇人。”
她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也并非全然是真心话,只是见母亲深受苦楚,而自己却又什么也做不了,一时情绪悲恸,才仿佛发泄一般将这些话说出了口。
其实她向来明白,父亲是父亲,孩子是孩子,将父亲的罪过安在孩子的头上是错的。
她的父亲与母亲被所有人当作通敌卖国的罪人,便也有许多人因着她父亲与母亲的罪行迁怒于她,江奉容原本便是因为这种事受了不少苦楚的人,自然是更明白这样是错的。
只是此时她有些克制不住情绪方才说出这般话来。
说完之后她也不由顿住,大约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言有些过了。
隋止并不曾做错什么,至少到现在为止,他做的许多事情都是在帮着自己,甚至今日夜里他还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带着自己入宫。
只为让自己能见到想见的人。
想到此处,江奉容心下不由有些愧疚,她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道歉,却不想一阵沉默之后,隋止忽然道:“他不仅仅是你的仇人,亦是孤的仇人。”
江奉容一怔,便听得他接着道:“他害死了我的母亲,若不是他苦苦逼迫,我母亲不会选择自尽,所以阿容,我和你一样,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这些事隋止一直藏在了心底,而如今却是他头一回将这一切说出口。
原本他只是想让江奉容安心,想告诉她,他与她其实一直都在站在同一边的。
她的仇人,亦是他的仇人。
可当他真正将这话说出口时,心底似乎也稍稍轻松了些。
那么多秘密压在心头的滋味,其实并不算好受。
江奉容听他将这些话说完,迟疑了片刻道:“对不起,我方才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所以才……”
她其实知道将赵文婴救出来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也知道隋止的话是不曾有错的,但那一瞬,所有的情绪恰好涌上心头,她也就失了理智,所以才口不择言地说出原本不应当说出的话来。
“这并非是你的错。”隋止抬手将她眼角的泪珠擦去,或许是因为这个动作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两个人都还并未察觉出不对劲。
片刻之后,江奉容才意识到他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