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章 血盆大口

“督主,皇爷车驾已经出了使馆,倒是并未回宫,而是……径自往京营过去了。”

田府内书房中,七八个人都半欠着身子,专注地望着堂前小厮,一听到皇帝的动向,个个面上神色都是一紧,转头望向田任丘时,已是各有各的情绪:暗藏埋怨的、明确不满的、彷徨无计的,大祸临头已经开始惊慌的,在所多有,个人的秉性,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已是展露无遗。这其中最性急的人,也已是开口埋怨道,“督主,当于使馆通告周旋一二,鄙人早言之!”

“车驾周围,是御林军,还是使馆亲卫?”

田任丘却没有搭理这些党羽的意思,而是追问了一句,那小厮犹豫片刻,便直言道,“看穿着,使馆吏目也陪着去了几个。且有一说,似乎谢团长和皇爷共上了一辆车。”

得,这下那原本微小的希望,算是彻底破灭了——皇帝在京城被架空,最后的希望必然在京营。他从使馆去京营,可能是在使馆求助受挫,气急败坏之下,去京营做最后的努力,否则,他这个皇帝真成了孤家寡人,只能返回别宫去,沉迷修造他的木工模型了——一个人在有正事做的时候,沉迷于木工活,这是娱乐,这和没有别的事做,只能去做木工、房模,大概滋味还是很不同的。

京营那边,田任丘等人也不是没有打过招呼,然而,倘若有买活军出面,这点默契也就不值一提了。买活军既然还愿意支持皇帝,那么,田任丘等人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能随机应变,端上早已准备好的对策。

“诸位,我等还不速去京营面圣?”

听到谢团长也出面了,田任丘便不再犹豫,连忙起身整肃身上的便服,又扫了众人一眼,“时间紧急,不换常服了,我等动身吧!”

所谓的常服,并非是日常起居所穿,而是区别于各种典礼,在日常工作中所穿的正式服装,如今礼禁松弛,很多人上衙时,穿的也都是买化严重的便服,也就是县老爷上堂时,会特意翻出常服套在外头了。这会儿众人几乎都是秋衣、衬衫再加上毛线开衫的装束,听田任丘这么一说,忙都起身,也来不及差遣小厮长随,各自去边屋开了衣柜,取了棉袄穿上。

一帮人一边戴着手套、帽子,一边往外走:这衣柜其实也是买地的流行,倘若是从前,出门访客,都是让长随抱衣包的,主人提供的也是衣箱。这是因为从前的衣服,脱下之后,难以成形,都是叠好的,不像是如今这新式的冬服,相当的厚实,无形间也就逐渐流行起买地的设计,在屋内会有专门的高柜,内设长条空间和衣架,专门用来套棉服,也有人夏季的时候,会把衣服挂在里头,比从前一味叠放,形式要丰富一些。

京官出门时,也不必特意再带个小厮服侍更衣,也算是为他们省去了一笔不小的开销,现在的京城,一个晓事懂礼仪的小厮,工费涨得很高,朝廷收入又有限,也没了江南来的孝敬,对京官来说,这样的支出已经颇为成为沉重的负担,现在甚至还有一整个家里,就使用一二仆役,家里人和仆役一起干家务的。

田任丘的座上客,当然不至于如此寒酸,不过基于保密的需要,众人也早习惯了一切自己动手,李继赓一边扯毛线手套,一边加快脚步,追在田任丘身后,忙问道,“督主,这么着急地赶过去,会否有窥视圣踪的嫌疑——”

当然,锦衣卫耳目灵通,大家心里都有数,但事实如何,与展现出如何姿态,还是有所不同。田任丘去得太快,似乎有点在炫耀武力的意思了:我这前脚才到,你后脚就跟来了,怎么, 连我这皇帝的行踪你都敢捏在手心,你都有这般的能为了,想要我的命,是不是也就在一念之间呢?

田任丘多年来稳稳地执掌特科、锦衣卫,城府岂需多言?他扫了一眼李继赓,压根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当先出了府门,往四轮马车上一坐,手里怀揣着暖炉,只管闭目养神。李继赓等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则声,有几人面露怯意,思前想后却也不敢溜走,还是联络着,几人上了一辆马车,凑凑能走便动身了,也不敢再等车夫逐一套车赶马的,追着田任丘的车子就往京外去了。

从城内到京大营,沿着新路走,快马跑不过就是半小时不到,这一行人宝马香车,路上百姓纷纷走避,速度没有丝毫滞涩,算上传信的时间,田任丘不过是慢了皇帝一小时入营,只见京营中一片静谧,士兵都如常出操,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

请人汇报,得蒙召见入内时,堂中坐满了京营新军将领,供着皇帝而坐,谢春华则没有坐,而是满面笑容地站在皇帝身后,还伸出一只手,按在皇帝肩上——侍立后方,似乎是卑位的表示,可这只手一按又不一样了,让两人的关系多了几分遐想的余地,这到底是下属、仆从还是长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