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 不吉祥的谣言
“什么,城外的兵马还在增加?简直是荒唐!哪儿来的这么多人!他们都不要命了吗!”
“大汗,我们已经先后抓了三批舌头,那些该死的狗奴才,鬼迷心窍,他们口中的说辞都是一样,都说……都说那位已经只在百里之外,两三天内就到了……”
“怎么可能!全是胡说!怎么,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们该怎么审犯人吗?把他们分开关押,严刑拷打,不能给他们串供的机会!”
“是……是……大汗,我们这就去重审犯人……”
“可是,大汗,已经三天了,我们派去查看敌情的怯薛们,一个都没有回来,如果不是东边有了不好的变化,他们就是死,也要死在金帐之前——您不能不考虑,奴才是说,即便绝不是真的,但万一——”
“□□,你还真信了他们嘴里的胡说八道——南边江山的主人,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延绥边市,离开她的管地,跑到草原上来?还跑得这么得深?哈!长生天在上,上一个来到这里的汉家天子,还是在土木堡把十万大军拱手相送的敏国败家子,用战俘的身份来到这里,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御驾亲征,跑到这么远的草原上来打仗的汉家皇帝,有历史以来,那还是一个都没有过呢!”
来自内帐的咆哮声,半点没有遮掩地传到了帐外的奴隶们耳中,自然也包括了在外帐等候的那些前来问好的大小福晋们,大汗那森寒的语气,也令众人的神色都相当的沉重——看得出来,大汗今日的心情是坏到了极点,哪怕是大福晋,这时候都不想入内,免得被迁怒,就算不至于受罚鞭打,但被冲上几句,颜面有损,那滋味也是不好受的。
“本来,这些时日,大汗脸上的笑容已经多了不少,城内充满了吉祥安乐的气氛,算是几年来少有的了……”
囊囊大福晋身边,来自土默特的小福晋喃喃地说着,“没想到,城外没多久,就又传来了坏消息,厄运好像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虔诚的放羊人那……”
本来,各大斡鲁朵之间,关系说不上敌对,但也绝不亲密,彼此间总有一种王不见王的默契,除非是每年难得的节庆时分,否则,大汗传召哪个斡鲁朵,或者去到哪个斡鲁朵的大帐里去,就由哪个大福晋来指派自己的小福晋上前服侍,斡鲁朵也有豢养着自己的美貌女奴,用来吸引大汗的青睐。
像是今日这般,几大斡鲁朵的大福晋,先后脚来给大汗问安的场面,是非常少见的,一屋子的鞑靼女人,都穿着棉衣,佩戴着假发,浑身都是边市的痕迹,在如今的敏感时刻,这似乎会是个把柄,但因为大家都是如此,反而心照不宣,都视若未见,彼此间还友好地搭着话,表达着的都是对局势的忧虑,“是啊,虽然,那个传闻也未免太过荒唐了,但是,大家都这么说……或许,来的不是六姐,也是六姐的使者……”
“没准就是逃出去的张喇嘛拉起来的队伍……虚张声势,为的是把边市的库存,和他的同僚给营救出来……”
“嘘!还敢提张喇嘛?你不要命啦?”
不知是哪个大福晋看了一眼过来,屋内的窃窃私语顿时止住了,陷入了异样的安静之中。珍儿环视着帐内明明暗暗的面孔,所见到的都是一样的忧心忡忡,她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这才稍微放开了一点自己的情感,把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满心里寻思着的都是妹妹瓶子的事情:
除了土默特土门福晋之外,其余土门福晋这会儿必然都是忧心的,因为她们的土门,似乎都被卷入了这场反对察罕浩特的风波中,但在所有人中,珍儿都是最操心的,因为她的亲妹妹瓶子,作为买活军的女吏目,居然被胆大包天的万户锡尔洪,当做女奴抓了回来,囚禁在锡尔洪的帐下,珍儿还得想办法把她给搞出来呢!
该死的锡尔洪,居然违背了大汗的指令,把边市的过冬粮食都掠夺了过来……还和买活军的吏目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吃了野牲口的粪便,被包虫给钻进了心窍里?
大汗也是,明明命令是他自己下的,可见到多余的粮食,还是忍不住开心,就算这几年察罕浩特的确缺粮,可也不能如此短视,这一来,完全就是前功尽弃了……难道大汗也要靠路途的遥远来欺骗自己,坚信只要土默特和中原的距离没有缩短,就没有被清算的一天吗?
珍儿可是不敢这么乐观,这些年来,她从未懈怠过学习,也知道了汉人的记性有多好——对汉人来说,是没有鞑靼人那样各过各的日子,各不相干的想法的。发生在一个汉人国身上的耻辱,居然会通过历史的记载,被另一个汉人国自然地继承,他们的报复心非常强,记性也很好,尤其是买活军,更不要说了。珍儿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得罪了买活军还能安然无恙的——你不得罪买活军,买活军尚且要来搞你,更不要说直接吞并察罕浩特边市,还去延绥边市抢掠了!?日子是不好过,气候越来越不好,可前些年孳生的人口又太多了,十多年的和平商贸,对羊毛的诉求,足够让一代人都健康长大,这些新成长的青壮丁口,在口粮够吃的时候,是察罕浩特耀武扬威的倚仗,可一旦口粮紧缺,就成为了沉重的负累。地盘的扩张,几乎也就成了一种本能的需要——只是,随着这些年来,大家逐渐通过学习懂得了很多道理,也滋生了属于鞑靼人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大汗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对着同族下手了:去征讨察哈尔、科尔沁,能得到什么呢?那些地方也很穷,而且,说来也都是同族,倒不如大家合力,往敏朝方向去使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