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9章 这就是历史(第3/4页)

这段时间以内,可以先安排他们到地方上去开扫盲班之类的,或者去县城填充衙门人手,毕竟如果说京城的衙门人手,还只是或许不够的话,那毫无疑问,考量到之后北地县衙要承担的职责,县衙的人手是肯定不够的。

都是拍脑袋的决策,主要是没有前例,那只能是想着来了,在这些事情上,能帮得上忙的人还很少,毕竟买活军本部高层,多数都留在羊城港维持局面,而且他们对北方的情况肯定也并不了解。谢双瑶现在就是缺人——缺办事的人,也缺了解北地情况又了解她的能人,田任丘这些人虽然能干,但目前刚开始磨合,甚至连拿准她的心思办事都做不到,就更不要说再进一步了。

“关键当然还在于是财政。”

夜里吃饭的时候,她忍不住对丈夫说,“目前来看我的态度是明确的了,北方财政是最好从现有的盈余着手。已经一刀砍出了这么多,而且还拿了国库、私库的残余,省着点花,足够两三年的了。没有一开始就从南方库房大量划账的道理——庄素肯定不会同意的,就算有也不会,更何况南方账上也已经很紧张了。”

对于谢双瑶这样等级的人来说,钞票,那当然完全就只是数字而已了,物资才是货币价值的基础,而物资关联的就是各地的生产力水平……归根结底到最后还是生产力和交通,但这个问题就太大了,而且更加需要广泛的调研作为决策基础。

她揉着太阳穴,甚至失去了胃口,把第三碗饭推到一边,“希望这个典礼能传递出我的态度,务实、简朴,不要花钱在场面上,就直面残酷的事实——为啥场面不好看,因为事实就是这么不好看,甚至连给京官换发冬制服的余裕都没有,大家只能乱穿,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留下来的人也没有福享,大家只能放弃幻想好好干活。”

当然,仓库里是有棉花布料的,但冬制服的制作也需要时间,这也是一项紧缺的资源。本来一度,礼部的设计是让敏朝旧官都穿老朝服,但突如其来的严寒也打乱了计划,现在可以这么说,这已经不是维持敏朝的旧制度就可以解决了,就算是旧制度其实也很难来适应如此严酷的气候,所以,旧有的经验也很难拿来参考。一切全都是新的,朝廷是,政体是,官员的构成是,困难也是。

什么是旧的呢?旧患、旧伤……几乎没有什么好词儿,新的困难来了,旧的困难可没有离去,而旧人要腾位置的同时,新人还没有养成那。哪怕是为谢双瑶设身处地的想想,也很难不感到头疼,谢先生虽然不议政干政,但也会适当地发问来帮助她梳理思绪,“供应有限,需求激增,那就只能放宽标准了,但是……”

“但是,放宽标准又会带来无穷后患。”

谢双瑶的语调里,逐渐少了那股子不耐的烦躁,而变得异常冷静起来,她说,“当然,但凡是进士就没有不聪明的,读书读傻了的那是极少数,这些进士只要经过教育,工作表现不会差的,可以放宽标准,不要分流出去那么多人,留下一些,用人困难也就迎刃而解——”

“但这也意味着,将来的并轨会极为艰难,甚至我可以这么说,分轨期间,北方的买地吏目绝对会受到敏朝□□气的污染,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染上吃拿卡要的所有恶习,让行政效率降低……我们这支生机勃勃的队伍,会失掉那股子朝气,这也的确是我很不愿看到的倾向。”

“但如果不用这些老进士,在买地的底子里再挖人呢,那眼光或许就只能看准官员内眷了。”

她看了丈夫一眼,似乎没有任何异样,语气也还是那么的平常,“那就是打开了另一个我不愿看到的口子。”

“的确,夫妻同掌权,如今的高层权力扩大的速度就太快了,权力家族化的趋势也会更强。”谢先生很镇定地说,还是那就事论事的语气,“但是,眼下的确急用,而且就效率来说,这么做似乎是更好的选择,至于后患——朝廷底定之后,鸟尽弓藏、杯酒释兵权,本来都是必然的事情,在开拓时期适合掌权的人,未必适合继续主掌平稳期的大政,这不也是很自然的道理吗?”

谢双瑶似乎是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但她脸上倒看不到多少猜忌与不快,这对地位、关系都非常特殊的夫妻,平时感情似乎是很融洽的,或者说,谢先生总能恰到好处地满足谢双瑶的需要。大概,这会儿他也是帮谢双瑶说出了她心底的某一种倾向,又为她加以粉饰,削弱了她的精神负担。

是放任敏朝官场那有毒的习气在北方新轨重新扎下根,而不是乘势一扫而空,又或者是打开对于买地吏目的限制,让新的上层阶级扩张势力?两个选择各有优劣,代价都在遥远的将来,而谢双瑶似乎也在对未来的怀想中,完全浮想联翩,暂时地离开了眼下这寒冷的冬季。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的脸颊泛着健康而红润的气色,但她的眼神是迷离的,似乎并没有她惯常的那股子自信和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