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7章 哲学爱好者的思索(第4/5页)
这些小报完全可以摒弃旧式编辑的影响,在选人上构建新的护城河,通过在这个新领域的竞争和洗练,培养出大量有能力的,底层出身的,惯用白话但不能说就缺少文采的新式编辑,到时候,即便《买活周报》还固执地维持着自己的高门槛,但又有谁说这份报纸的定位是不可动摇的呢?六姐能够一手缔造出这份报纸,为什么不能再办第二份官报呢?
“对于有远见的人来说,这样的布局见效虽然漫长,但这本来就是旷日持久的争斗。周报编辑部的斗争就至少持续了整整一代人。”
卢马姬穿过一条泥泞的小巷,她开始闻见熟悉的海腥味,这里的建筑也变得凌乱起来,不再像是之前那片老城区那样整洁体面,全是水泥房,这里出现了木屋甚至是泥屋,水泥房也因为低劣的施工质量而显得奇奇怪怪扭扭曲曲。
随处可见水平不一的工匠,模仿着洋番习惯,拙劣地尝试着雕塑出来的,奇形怪状犹如野兽一样的人面,洞开的窗户中时而闪现出好奇的面孔,窥视着这个大步前行的洋番女人,偶尔还有力工水手指点着她,发出啧啧的弹舌声。
她大步流星,刚毅地穿过这片危险而又熟悉的街区,回到了自己的居住地——港区中的贫民窟,“这种巨大的变化,如果真正发生,或许对于整个国家的政治习惯都会有巨大的影响。但或许六姐不会许可,或许她还是情愿维持着如今这种混沌而又还算和谐的政治气氛——所有人都听从她的声音做事,吃亏的人吃着闷亏,获利的人,喜笑颜开,但大体来说所有人都还在高速前进。
这当然也可以,不是不行,政治的变化总是滞后的,现在也仍在滞后之中。或许六姐也会缓上一步,在条件更成熟的时候再来酝酿这些变化。毕竟现在有更多更急促,更实在,和生产力更相关的问题需要处理。六姐会如何反应,取决于她对衙门内部的矛盾是如何认知的。”
卢马姬掏出钥匙,打开门回到自己的住处:一间不大的屋子,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矮柜,若干生活杂物,仅此而已。和华丽姿等人对困窘与体面的标准不同,卢马姬才是真正的无依无靠——她既没有亲人也没有养父,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积攒,为了支付未来数年在大学的生活费,她一向对自己很克扣。但和她一贯所思考的宏大问题相比,眼前的这些匮乏也就无关紧要了,或者说这些匮乏更能帮助她保持专注,寻找着自己也不知道问题的,终极的答案。
往往是这样的人最容易做大事,很多人这么说,但卢马姬对此也不算太在乎,她心不在焉地坐在凳子上,凝视着发亮的蛛丝网在阳光下荡漾的轨迹:“如果我直白地表达出这样的规划,被忽略和反对的可能性是九成九。毕竟,矛盾实在是太多,六姐绝无可能在欧罗巴局势动荡,谣传着或许会和欧罗巴开战,四边又还在开拓初期的当下,突然对还算能运转的机构大动干戈。”
“但是,假如我不动声色,偷偷地,一点点地去做……”
她想,突然间惊得一跳,像是被自己的大胆给镇住了,本能地四处查看,自己的心思是否已被看破——却又像是个刚想出坏主意的顽童一般,情难自禁地受到了蛊惑,“或许一时半会,也没人能察觉得出来,或者大家也都看不出这背后潜在的巨大的影响……”
这不是她极想做的事情,也不是她一定做了就有利的事情,但正因为如此,完全因为好玩而做,就变得更加有吸引力起来。倘若这件事可以直接改善生活品质,或许卢马姬反而会心生警觉,但此时此刻,此事只剩下了纯粹的好奇时,此事成为了仰仗着自身思考上的优势,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危险的物事随意把弄,旁人还无法就此治罪的好玩之事时,纯粹的学者,往往会失去了对自身利弊的关切,变得鲁莽大胆起来。
卢马姬着了魔一样,反复地想,“旁人察觉不了的,察觉到了,也说不出什么,我做的都是许可的,正当的事情。或许,或许它会激化矛盾,令各派别加速成型——一个群体的发声渠道一旦出现,就会反过来推动和激化群体的凝聚力,以及他们的激烈诉求……但归根到底,这些都是本来就会发生的事情,我只是加快了它的速度,只是如此而已……”
“在长远来看,这或许还是好事呢,我是说,那一位已经人近中年了,她已经专注地执政了三十多年,尽管她仍然拥有至高无上的威望,但谁都可以看出来,在她之后,没有一个继任者能和她比较,人们总是要培育出一套新的统治体系,在这个不是大帝的大帝之后,总要有新的决策机制运行。既然存在机制,既然不再是帝制,那各群体总要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