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年年(第3/4页)
画布上,一只羽翼斑斓却有九个头的怪鸟正撕扯着自己破碎的羽毛,咧嘴哀鸣。
陈启正放下报纸,他沉下脸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皱起眉头一锤定音:“衣服都没穿对,像个什么样子!难看死了。”
季知涟嘴唇开始发抖。
因为她在父亲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深深的厌恶。
谈霖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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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涟永远无法得到父亲的认可。
她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但这让她崩溃。
客厅里的欢声笑语不属于她,她逃也似的奔回三楼卧室,觉得自己简直像个跳梁小丑,东施效颦、邯郸学步、生搬硬套……她把所有恶毒的词都搜罗出来,自暴自弃的羞辱了自己一遍。
冬天的深夜,外面下起了大雪。
室内,她愤怒地操起剪刀,将身上的裙子划出数刀,美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但她追逐的是强大。
有人的脚步声走近。
是姚学云。
他友善的端来了一份热汤给她放在书桌上。
姚学云抚摸她划破的裙角,他毫无恶意,先是肯定她的美,接着,娓娓道来地宽慰她。
季知涟很饿,她将那碗汤喝了个干净。
眼睛睁不开了,眼皮变得很重,脑袋也化作浆糊。
她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姚学云微笑着看着少女,他的微笑就是最好的、足以蒙骗所有人的面具。
他将少女礼貌地放在了床上。
然后贪婪又直白的看着她,赤裸的、不加掩饰的目光从那张相似的、天鹅一样高傲的脸,再滚动黏着到她纤瘦的身体上。
姚学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内心隐秘又肮脏的欲望冲破了道貌岸然的表皮,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早在大学时,他就确定了自己不为人知的隐疾。
——那是对一个男人而言最大的耻辱。
可无妨他用手去触碰美丽,去触碰她。
姚学云的心中泛起迟到多年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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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霖的卧室在季知涟对面。
她腹痛,怏怏地离开父亲身边,又跟母亲嘀咕几句,然后回到房间里找卫生巾。
然后她看到对门姐姐卧室半掩的门中,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幕。
姚叔叔似是刚给姐姐盖好被子,不自然的直起身。
他听到动静,飞快地将手机收回裤兜——
然后他转过头,与自己四目相对。
男人放松下来。
他歪头,对她露出浅笑,伸出食指柔柔地比了个“嘘”。
陈爱霖看着他,像是在分辨什么。
然后她耸耸肩,也露出一个淡然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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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
两年里,外公来看过江河三次。
每一次,他看着越发寡言的外孙,只觉无力。他颤巍巍地、苦口婆心劝江海让他带孩子去北城,那里有更好的教育,有更好的读书环境,但每一次都被江海怒喝着拒绝。
如果他不是萧婧的父亲,如果他不是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头,江海甚至会一拳挥过去。
他固执地霸占着江河,就像曾经固执地霸占着萧婧。
外公无可奈何,只得深深叹气,再次离开。
头发花白,脊背佝偻。
江河已经十三岁了。
他试过反抗父亲,但每一次的反抗,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拳脚相加——
江河渐渐不再反抗。
只是在特别疼的时候,冷漠的想:如果自己死掉就好了。
他又看着父亲狰狞的、松垮的脸,继续冷漠的想:要是爸爸死掉就好了。
冬天的深夜,外面下起了大雪。
江河已躺进被窝里,他穿着衣服睡得觉,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屋里冷的像冰窖。父亲没有钱买煤,家里生不起炉子,自然没有暖气。
他听到客厅的电话响了很久。
江河木木地看着天花板,没有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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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的大雪下了整夜。
凌晨三点,江海喝的醉醺醺回来,在离家两百多米的雪地里被地里埋着的铁丝网绊倒,又卧地在雪中睡着。
他于次日清晨被扫雪的大爷发现并报了警。
人已经冻僵,没有痛苦,走的很安详。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
江河人生里的雪夜,每一个都不可逾越,每一个都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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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真的死了。
江河继失去了母亲后,又再次失去了父亲。
人的情感怎么会如此复杂?江河头痛欲裂——
江海活着的时候,他只觉得窒息,恨不得立即逃离他身边。
可他真的死了,他只觉得茫然和……愧疚,甚至十分痛苦,痛苦中又夹杂对自己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