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洁癖(第4/5页)

但什么都呕不出来。

什么都呕不出来。

叶洗砚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他弯腰,将千岱兰甩飞的两只高跟鞋端端正正地摆在一起,和他的鞋相比较,她的鞋子要窄小许多,精致漂亮,叶洗砚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卫生间中、正发出难受声音的千岱兰身上。

卫生间玻璃门没关,千岱兰尝试让自己呕吐,她拼命地让自己想象那些讨厌的家伙,往她鞋子里放碎玻璃的Luna,和本地黑恶势力勾结的紫姐……

还不够,还不够。

她只能起身,擦干净眼泪,打开水龙头,哗哗啦啦,洗干净双手和脸,毫无在意地,在叶洗砚面前,抽出卸妆巾狠狠地擦拭着脸上的妆容。

千岱兰觉得没必要在叶洗砚面前继续保持光鲜亮丽了,他见过她那么多狼狈不堪的样子,也不止一次地见过她的素颜。

叶洗砚站在外面,他说:“胃痛的话,还是现在一次性吐出来比较好;我让服务生送来蜂蜜水,高糖可以解酒。”

他早期应酬多,在这方面颇有经验。

“谢谢叶先生,”千岱兰小心地摘下来假睫毛,这是一整个长条,扯下来的时候,眼皮有轻微的撕扯感,只是不知怎么,心脏也有着同样细微的撕扯——像同时拉扯住她的心,她尽量做到若无其事,“等会儿我自己会打电话给服务生。”

叶洗砚说:“别叫叶先生。”

“那叫什么?”千岱兰转身,“叫哥哥吗?”

“不行么?”

“不行。”

叶洗砚沉静地转移话题:“我刚才听到你叫梁亦桢为亦桢哥,他的年龄比令尊只小两岁,你该称呼他为叔叔。”

千岱兰说:“我们铁岭一般都叫人哥,你要不喜欢叶先生这个称呼,以后我叫你叶哥。”

叶洗砚说:“这样说,你是不是该叫梁亦桢为梁叔?”

千岱兰愣了一下,又听叶洗砚淡淡说:“抱歉,忘记了,用辽宁话,你应该称呼他为’老舅’,梁老舅。”

这个对梁亦桢的称呼太过滑稽,从叶洗砚口中说出,更加重了这份滑稽。

千岱兰想笑,但胃又开始翻来覆去地不舒服,不得已,她再度跑向马桶,企图把喝下去的酒干呕出。

不行。

不行。

只有干呕声。

千岱兰想到了催吐,她伸出手,想要用力抠弄自己的咽喉,去刺激扁桃体,她什么东西都没吃,只能靠这种刺激。

她知道人类喉咙深处非常敏感,只要伸出手指用力一按,就能成功催吐——

刚抬起手,叶洗砚就攥住她手腕。

千岱兰问:“你干什么?”

她现在真是一点都不装了,想说什么说什么,再不维持自己在叶洗砚面前的形象——可能也没什么形象了,千岱兰心想。

更深处的真实,他都已触到。

“是你想干什么,”叶洗砚俯身,他皱眉,看着千岱兰做的美甲,长长的,五个指甲里三个贴钻的,还是那种大钻,边角都很尖锐,“我可不想和医生解释,你如何突发奇想、用指甲上的水钻划破喉咙。”

千岱兰说:“但我现在非常难受,必须得吐出来——”

那些酒精在持续不断地伤害她的胃。

她刚才的确太拼了,太拼了。

为了能报复紫姐,为了能彻底搞垮她,让这些人重视、调查紫姐的店,千岱兰不惜故意穿假冒的JW,冒着“穿山寨货被当众揭露和嘲笑”的风险来引起他们注意,让他们知道现在JW的声誉已经大受影响;

为了能和这些人结交,为了能拓展更多人脉,千岱兰明知短时间内喝这些烈酒、还是混合起来、各种各样的烈酒不好,但她还是会喝,笑容满满地喝,只为展示自己的聪明头脑和能力,哪怕胃会因此受伤。

太过爱惜脸面是成功的一大障碍。

只要能达成目的,脸面,健康,千岱兰都可以不要,都可以暂时舍弃。

叶洗砚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他俯身,将千岱兰从地上带起来,将人按在洗手台前。

千岱兰从占据一面墙的干净镜子里看到满面绯红的自己,在这一刻,她忽然间意识到了,为什么刚才叶洗砚会不顾礼节地跟她进房间。

因为她看起来下一秒真的会酒精中毒而死掉。

那些酒精在她身体中流淌,龙舌兰,长相思,西拉子,它们让千岱兰的皮肤呈现成一种透明又浮艳的红。卷发散落,那颗漂亮的发夹歪歪斜斜,欲掉欲不掉地挂着。叶洗砚站在她身后,为了配合她身高,也俯低身体,从镜子里看起来就像压在她身后,实际上,千岱兰清楚他一点都没碰到她的身体。

“你现在越来越烫了,”叶洗砚说,“最好立刻吐出来。”

这样下去,她有可能酒精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