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这世道本就已经很不公平了……(第2/3页)
荆望也拔出了刀,徐氏的护卫眨眼便已近前,为首者与他短兵相接。
只是一个照面,他那把用了许多年的长刀便崩碎了细小裂口,荆望虎口发麻,被这一击的力道震得气血翻腾,口中却还是道:“陵安郡都尉徐平津,领兵戮杀郡中百姓四百余,以火焚村——”
坊市中行走的庶民黔首站在原地,停下手中动作,静默地望着这一幕。
荆望左手仍高举战旗,当他的血也溅在旗上时,口中那句话似乎也越发多了几分可信。
坊市中楼阁错落,楼上回廊逐渐也有人聚集,低头向下方望来,旁观这场突来的变故,神情难掩复杂。
他如此行事又有何意义?
一介庶民,胆敢拦下世族车驾,便是身死于此也无人问津。
而今日之后,徐平津仍会是高高在上的世族,在北燕朝堂得居高位。
在场大多数人都觉荆望此举愚蠢,但当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句话,即便为徐氏护卫逼下马,青衣为鲜血染红仍不肯住口时,四下议论声都渐渐小了下来,最终尽归于寂然。
陵安郡都尉徐平津,领兵戮杀郡中百姓四百余,以火焚村——
冬日的朔风中,这句话回荡在无数人耳边,又像是震响在他们心中。
如今在这坊市中的,多是无甚身份的庶民黔首,此时如何能不生兔死狐悲之感。
或许有一日,同样的灾祸亦会毫无预兆地降临在他们身上。
和銮轻响,原本喧闹熙攘的坊市静默无声,无数道视线明里暗里落向坐于车中的徐平津。
车轮碾过雪地,纵使他从未将身份低微的庶民放在眼中,此时也觉出微妙寒意,但更令他生恼的,是乐坊回廊上数名世族投来的戏谑视线。
荆望跪倒在了雪地中,染血的战旗落下,他持刀撑住身体,徐平津的车辇逐渐行近,距他不过数丈,他却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这短短数丈,却仿佛是他不能逾越的天堑。
不过没关系,荆望顶着满脸血污笑得很是痛快,就算他杀不了他,至少今日之后,有许多人都会记住徐平津干了什么。
他身上华贵袍服,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永远也不能涤清!
徐氏的护卫看着荆望,不知为何,动作中竟也有了几分迟疑。
乐坊楼阁上,南明行渊开口道:“这便是他明知不可,仍要为之的事?”
以性命为代价,作垂死之鸣。
到了此时,南明行渊终于有些正视起对于魔族而言,近乎不堪一击的孱弱人类。
高举的长刀将要落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将以此作结时,泛着寒光的兵刃滞在空中。
撑伞的少女自后方行来,声音有些缥缈:“公无渡河。”
乐坊中琴声未绝,和着她的话,落在荆望耳边。
荆望咳出两口血,在闻听此言时,喃喃续道:“公竟渡河……”
话出口时,已近力竭的身体像是被重新注入了力量,于千钧一发之际,反手架住徐氏护卫挥下的刀锋。
刀刃相错,发出刺耳铮鸣,刀势带起无形风浪,将周围几名徐氏护卫尽数逼退。
荆望神色中闪过怔然,但抬头看着向自己行来的车辇,他没有犹豫,振身而起,挥刀向车中安坐的徐平津。
他要,杀了他——
少时家破人亡的惨祸中,阿母对他说,不要报仇,好好活下去。
那是他们报复不得的大人物,所以将一切都忘了,才能活下去。
可原来是忘不了的。
这一刀,是为后丘村无辜受戮的乡民,为死在狱中的小苍山大师兄,也为了那个叫杏花的小姑娘。
徐平津以刀鞘抵住荆望这一击,神情难掩惊怒,显然不明白将要授首的荆望,怎么忽然突破护卫,到了自己面前。
“区区庶民,也敢以下犯上——”徐平津冷声斥道,他着锦袍玉冠,与粗布褐衣的荆望有如云泥之别。
他原本并未将荆望当回事,不过是个尚未引燃命火的武者,连宗师境都没有,又如何能与他匹敌。
只是长刀携雷霆之势而来,在车辇中掀起风暴,伴随着轰然巨响,镌刻着阵纹的车辇炸裂开。
徐平津未及拔出刀,只能以刀鞘相抵,身体颇有几分狼狈地向后退去,落在了雪地中。
“庶民又如何?”荆望开口,乱发下一双眼亮得惊人,“你能戮杀庶民,庶民为何不能杀你!”
难道庶民,生来就该是猪羊,任世族所戮么?!荆望心口像是燃起一团火,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焚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