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10页)
百里已经弯腰从地上拣起一根小木枝,随意地点着桌面,好象有这几秒停顿也不觉得别扭。十二月中的天,她照样没系围巾或戴手套,头发还是短地剪在脖子上,私服的领子挺大,整个上身看来便单薄兮兮地像被贴出来的一枚纸。
政颐突然说:“我能拍一张么。”
“诶?”百里问。
“照片,能让我拍一张么。”
女生怔了怔:“嗯,可以啊。”打开一边的小箱子拿出机器。
“不,我的意思不是给我拍。”
“什么?”百里停下手,“那是什么?”
政颐看着她的脸:“想替你拍一张。”
百里绕站到夏政颐身后,把最基本的操作简单说给他听,接着有些自嘲地笑笑:“你确定?”
政颐举起相机看了看:“随便你坐哪里就好。”
“那还是这里吧。”女生回到位子上,又挑着眉毛,“诶,不太习惯。表情很硬么。”
政颐摇了摇头。相机又举到眼前。
百里手撑着凳子上,身体有些前倾,用比平时略多两分的力气弯着嘴角。在取景器的方框里,缩得更鲜明的笑容。握在夏政颐左手和右手之间的范围里。
透着镜头对她说:“记得洗给我一张。”
百里张大了眼睛:“要洗出来吗?”本来以为不过是男生练手地拍着玩罢了。
“要的。”
“要了干嘛诶。”
“这个就别管了。”
百里歪着脑袋:“小孩子一样。”
“你也只比我大一岁罢了。”
“哦,”眼神变了些,“你知道啊。”指自己因为受同学自杀打击而停学一年的事。
夏政颐安静了片刻后放下相机。
多少能感觉到一些特别的东西,不仅仅是因为年长一岁这类理由。安静而柔韧的面孔,却摆明了之前有过什么。这个“什么”是夏政颐一直很想知道的,可惜没有机会问。百里佟也许单凭容貌的话会被打到80分,却未必让政颐在生理上第一眼地注意,然而政颐对她的目视是一个维持了很久的漫长的过程。隐隐看她在很多地方出现,脚步拖的时候说明正带了颇重的器材箱,脚步轻的时候也会在台阶上蹦跳两下。
“听蓝策说到过一点,”又跟上,“对不起。”
“哦……没什么的,”百里晃着腿,“其实那女孩不算我死党。关系没有特别亲密。可她偏偏只通知了我听。”
或许已经是可以顺利说出来的事情了吧,政颐心想。但是随后百里却双手一撑跳站起来:“有没有口渴?我有点渴诶,去买个水喝。”说着就朝小卖部饮料贩卖机的方向走去。
政颐看她走出十几米后身影消失,掏出手机拨给蓝策。这回蓝策没有像之前那样拖拖拉拉不情愿地接起,因为是已经醒了吧。
“又什么事?”好象是皱着眉头说的。
“百里……以前她那同学的事,你知道多少,都告诉给我吧。”
“啊?我也不是很清楚啊,”蓝策对这个话题很是不解似的,“怎么了?”
“没什么,总之你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吧。”
“我真的——哦……”
政颐站起来:“什么?”
“想起来有个挺无语的细节。”
“嗯。”
“好象出事的女孩在前一天晚上对百里说‘明天下午六点,就在这幢楼前会有人自杀表演哦,你记得来看啊’……你说这种话谁会信,百里也没放心上,结果第二天晚上那女孩就爬上七楼跳了下来……第三天早上百里到校时才知道的。”蓝策跟着也感慨了一句,“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当时在整个学校都闹得沸沸扬扬。百里的压力一定最大吧,虽然没有人明着责怪她事先知道了却不阻止——”
夏政颐把百里佟的照相机放回器材箱里。拖在外面的挂脖带也收回去。按上搭扣。
与此同时,在他心里,好似举手抬起镜头。
方框里定格后。瞳孔里的区域便只限定下一个人影。
按下饮料机上标着“可可”字样的按扭听到“乓咚”一声后,百里蹲下身从取口里掏着铝罐头。察觉身后有人的脚步声,扭头对政颐说“你要不要?”看政颐没表示,食指掀开拉环喝上一大口:
“还好星期日没人,平时都会常常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