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轻衣的故事(第6/12页)

一夜的飘忽,清晰了脸的轮廓。风声也洗出了衣带。我能看清自己的形体了。那样子,不是被制成标本前的我,分明来自更古的年代。我不知道它是汉是唐,这不重要。只要灵魂存在,久远也罢,当下也罢,并不重要。我还知道灵魂有着更久远的历程。只是这灵魂,只属于能感受灵魂的人。世上有许多人是没有灵魂的,肉体一没了,魂也飞了,魄也散了,他们就从世上消失了。不为灵魂活着的人,是不配有灵魂的。

我的灵魂也在舞蹈,可你看不到。你只能欣赏一个女孩的舞蹈,你无法感受一个灵魂的狂欢。这是你的可悲。你宁静时,虽能感觉到我,但我们没法交流。我面对的,是无云翳的天空和无波纹的大海,我希望你能走出那宁静,来面对一个鲜活的我。但你失去那宁静后,外现的虚幻却又想迷了你的心智。

我发现,有人的地方定然无你,你只在寂寞里晶出。稍有异响,你就惊鹿般逃出,消失在无尽的怅惘里。于是我总在祈祷:不要风,不要雨,只要你默默的眸子。

但我分明发觉了你的失眠的宭态。

我知道你在犹豫。你明白朝圣之行会通向未知。你还感到了那种裹挟,它越来越凶猛。那就拒绝了她吧。哪儿也别去,你还是回到你静静的所在。从你宁静的心里,流出纯净的文字。

看到了你和她都在失眠,我有些后悔当初了。

我不知道,我是否犯了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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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那鲜活的灵魂,我完全失去了影响力。没办法。爱可以复活一个幽灵,爱同样可以激活一个女孩所有的生命能量。我分明感受到那种强抑的汹涌。你知道,那种力量很巨大,已远非一个飘泊的灵魂所能控制和左右。我于是有了上帝的悲哀。听说,上帝创造了人类后,却再也无法控制人类。我也一样。我点燃了她。可是,她已被激活,成为另一个灵魂。她已不再是我的附庸和载体。她开始有了梦想。而人一当有了梦想,连上帝都拿她无能为力,因为那梦想,已取代她心中的上帝。

我每每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想,当你的一个载体开始背叛你时,你会有怎样的心境?也许,许多自杀者,就是因为其载体背叛了心灵。他不得不用极端的方式予以了断。

但我是无能为力的。我不能惩罚不属于自己的肉体。我只能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静静地望着燃烧的你们。令我欣慰的是,你只有圣洁之光,而无私欲之气,这是很难得的。她也是。你们在跟对方的接触中提升着自己,我很感动。这时代,已经很难发现有这样的人了。当物欲掩蔽了心的明净之后,我已经许久没见这样的光明了。

我既感到欣慰,又忧戚不已。

毕竟,我点燃了一对邂逅的男女。没有我,他们会擦肩而过,走向各自的宿命,终于被茫茫人海淹没。当然,你也许会依托艺术走入相对的永恒。但因为有了她的出现,你的生命会绽出一朵奇异的浪花。虽然仅仅是一瞬,但在你生命的时空里,它会为你提供滋养,会成为你生命的激情和动力。

显然,你理解这一点,相约的那夜,你说:“你是我生命的诗意。”是的,是诗意。但悲哀的是,在你心中,她越来越浓,我越来越淡。

但你分明是越来越惶恐了。

灵魂开始燃烧,总在烫伤理性的你,也正因了那灼人的热,才能发出眩目的光。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就有了一种能感动心灵的大美。

相约的净土遥远而神秘。它远到心外了,成为惊喜和未知。你发现,你的生命深处,有股巨大的力量正席卷而来,它可能会冲垮你所有的程序。

瞧,那感觉又卷向了你,如大雾迷了天边的树。她是树上栖息的寒鸦,一匝匝绕着,总不肯离去。倒是风沙鞭子般抽来,相思便凋零了,化为风中的黄叶。

空旷的天地寂寥无声,无人咀嚼那独行客的孤独。于是,你总在牵挂那邂逅的蝴蝶。面对那亘古的大荒和生命的须臾,你已不在乎面子。

那真是一个可怕的未知。

11

海风吹落了藕上的桂子,却吹不去你的牵挂。于是你逃出了人群。你想也许在无人处,会有一串微笑的风铃。那大海生下的贝壳,会发出梦中才有的声音。

你便去了海边。

你想静静地看海。海边的小村遥远而局促。你慢步在街头,心里盛満了期待。这是很糟糕的。那期待,也叫“求”,你是否忘了“有求皆苦”?是的,有求皆苦呀。你是否觉出浸凉入骨的孤独?你是否品出灵魂难耐的焦灼?你是否期待一个巨大幸福漩涡席卷而来?你是否还感到一种从没体验过的恐怖?

是的,恐怖。

前面的路通向未知,你却不知道哪儿是归宿。你更不知道,幸福是双刃剑,在感受到刻骨铭心的幸福时,也伴有刻骨铭心的相思之苦。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