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轻衣的故事(第7/12页)

记得那天,你说:“你给我一个理由。”

她说:“还需要理由吗?多累。”

是的,许多东西是不需要理由的。理由是功利的诠释。在灵魂最深的那个角落,需要体验,需要感悟。最不需要的,是功利性的诠释。所以,你忘了那理由。

你走在街头,一心空旷。海风吹来时,心柔得发颤。这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海边有一群女子,叽喳着嘻戏,但你的眼中无人。你只想宁静地品那风,品那海,品海风的呢喃。但你宁静得了吗?那期待,遥遥走来。你想去朝圣。你明明知道,那朝圣路上将发生故事。她说过:“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

但我的悲哀已浓成了浆。你的心中,已没了我的影子。你的脑中,盛满了她的故事。我呢?我在哪里?你应该明白,她,仅仅是我的载体。她的所有存在,仅仅在实践我的念想。

我真想哭。

深夜的镜里,我已完全清晰了。那是个古代女子,看不出年代,这样好。许多时候,清晰是美的大敌。那就朦胧吧,你就当我来自唐朝,或是西夏,或是楼兰……,在一个不经意的恍惚里,你我曾相遇,种下了邂逅的种子。为了等践约的你,我宁肯被制成标本。但我的灵魂,却一直在寻觅。你能感受到一个寻觅灵魂的忧戚吗?你能体会到有爱的念想却无爱的资本的女子的痛苦吗?你知否,当你面对一个寻觅的至爱却不能尽心表达爱时,我该有多么沮丧?

天空的雁鸣诉说着我的悲戚,秋凉了,凉意渗入了心。博物馆空旷孤寂,还有冰凉。是的,冰凉。镜中的影子有种冷清的美,她冷冷地望着我,一脸无奈。我能读懂她的无奈。那两个沸腾的灵魂,将无奈衬得更深。我有些后悔多事了。那吹皱的池水,搅乱的,还是我自己。那被我设计的牵手,扎疼的,也是我自己的眼眸。先前,你心中尚有灵魂的追问,那追问,还能唤醒一个沉睡的灵魂。现在,你发现没?你的灵魂也已迷失。

你憧憬着未来。那憧憬里,无异有毁灭的废墟。你的所有世界都已毁灭,所有规矩都被不期而至的飓风卷得七零八落。你定然沉醉在恶作剧中。那现成的世界,已因一个女孩的微笑而走向崩溃。

对此,你是深深地觉察了。你后来说:“我终于发现一个女孩的可怕魔力了。它可以摧毁一个人所有的道心。今生里,我忘不了这可怕。”

那可怕,我也觉察到了。我还感到一种失落。你知道,导演甜蜜的我却注定孤寂。因为你的出现,我已发现那博物馆有种可怕的冰冷。我甚至不想再栖身了。于是我时时飘向镜子,跟镜中的古典美人倾诉。

她,仍是忧戚着脸。觉醒的灵魂都这样。许多灵魂一旦觉醒,就再也不会沉睡,于是,海子们卧了轨,海明威含住了枪口。我对她说:女子,你大可不必。先前,你仅仅是缕有灵性的风,现在,你已复苏。消解的魔咒被解除。你有了形体,虽说能欣赏那形体的,仍是你自己。世人的眼眸里充满了物欲,他们无福欣赏你的大美。

那古典女子身着红衣。后来,你看到的,就是她。她睁了那双穿越时空的眼,她定然看到了你的梦想和被梦想摧垮的世界。朝圣的路上充满诗意和陷阱,你终究会被迷失的。你虽然长着哲人的头颅,但我明明知道,其实,你还是个孩子。这世界真怪,孩子未必都是哲人,但哲人定然是孩子。只有那最干净纯真的心,才能触摸到被物欲掩盖了的大真大善和大美。

可你还是个孩子呀?

那可以瞭望的毁灭令你惊恐,就像看到大灰狼的牧童。你的生命里,从不曾有过如此席卷的狂潮,从不曾想过那心甘情愿的毁灭。我劝你逃遁吧。朝圣是遥远到心外的故事。

别笑我。也许你认为我在吃醋,有一点,是的,我不否认。我也是个女子。在一个近在咫尺的浪漫中,却没有自己的位置。但毕竟,我是个经历沧桑的灵魂,我明白,世上的许多事,是一言难尽的。

风呢喃着,遣惓而来,拂向心头。将那浓浓的相思摧得更浓。女孩又充满了心。你是真将她当成了赴约的风么?但你终究是你,你明白那是大梦,可我知道你愿意沉醉其中。你呀,你明明知道那是大空,又何必动心呢?

心是什么?心仅仅是念想,是牵挂,是不经意间的怅惘,是博物馆里晶出的冷寂。其实,世上本无所谓心。心也是无常的,灵魂也是。先前,我有形体时,总是千般计较,万般算计,总爱将那肉体裹出一份亮丽,而独独忘了去爱。对世俗的贪念挤走了全部的爱。后来,形体没了,除了伴我的那身衣服,一切都成了别人的。伴我的,只有不曾爱过的那个遗憾。这遗憾,如溅了水的鞭子,时不时就抽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