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声的战争(第2/23页)
刘湘对自己的优缺点也看得很清楚:“我比他迟钝,但凡事经考虑决定后,绝不中途变更。”
生活永远是那么神秘,那么难懂,好像一本厚厚的无字金书,不过在历经磨难之后,反而会越读越有味道。隐隐然,刘湘又有了类似于重庆“新野崛起”时代的那股气势和希望。
他说:“今后我要对桑梓有所贡献,造就理想四川,必须延揽人才。”
“七训”只是培养本地人才,刘湘开始从外省引进,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晏阳初。
刘湘专门划出一个县作为实验区,供晏阳初等人从事农村建设和平民教育,在当时颇有影响。
就在刘湘意气飞扬之际,他的世界却忽然被外来者给搅乱了。
想当初宣布门户开放时,刘湘曾遭受到四川朝野舆论的巨大压力,许多人说他是在“引狼入室”,这使他一度颇为担心。
不过这种担心很快便被证明为多余的。
参谋团到重庆初期,给人的印象是“临时派遣”、“编制简单”、“权力不大”。参谋团主任贺国光为人低调,最不喜欢抛头露面,他的身份可相当于钦差大臣,但从不以此炫耀,无论听汇报还是下指示,都以“客位”自居。
川中百姓过去见惯了滇黔军和北洋军的飞扬跋扈,觉得很是新鲜,对外来者的看法也逐渐发生改变。
1935年3月1日,蒋介石首次乘专机抵达重庆。除刘湘亲自到机场迎接外,街道两侧挤满了成千上万的民众,他们手持书写标语的小旗,高呼欢迎口号,对“中央”已不是抵制,而是欢迎。
老百姓的愿望说穿了,其实非常简单,甭管你们谁称帝,谁当王,能保证每个人都有饭吃,能过上太平日子,就阿弥陀佛了。当时四川饱经战乱,在红四方面军入川后,川军又连吃败仗,民心为之惶惶不安。大家朝思暮想,都期冀着四川能在“中央”的扶助下,趋向稳定和好转。在这种情形下,再没什么人提“引狼入室”,对刘湘开放门户的争议也随之烟消云散。
刘湘不用为别人担心了,他需要担心的是他自己。
蒋介石初到重庆时,还比较注意克制,处处尊重刘湘,除指挥军事行动外,一般不直接插手四川的地方事务。即便军事方面双方也泾渭分明:蒋介石用行营的名义调度滇黔军及“中央军”,刘湘则通过剿总,向川军发号施令。
可是好景不长。
蒋介石在重庆的公开讲话不再客客气气,而是经常夹棒带刺,批评这个,数落那个,首先成为枪靶子的便是川军将领的排场。
川将外出,像刘从云那样乘八抬大轿,掌“天下兵马都将军”旗的固然不多,但热闹是一定的,经常是随行卫队前呼后拥,呼啦啦地跟一大群。
老蒋的批评视角倒也独特,他不是说川将不能有卫队,他说卫队不像话:小汽车门外的踏板上非要站一带枪卫兵,有什么必要?人家要伏击你,不是正好一枪一个吗,太落后了。还有,卫兵既佩手枪又背马刀,刀柄上系一红绿绸巾,以为你们还在清代?野蛮!
蒋介石对川将的观感,归结起来就是四个字:“野蛮落后”。说的是川将,但作为川将盟主的刘湘,脸面又往哪里搁?
四川积弊既久,让老蒋看不惯的东西自然不在少数,“卫队问题”不过算是鸡蛋里挑骨头,诸如抽鸦片之类,更是事实俱在,想赖都赖不掉。
微博骂人一向都是件很吸粉的事。蒋介石在台上扮老愤青,慷慨激昂,滔滔不绝,台下则掌声雷动,一片叫好,只有刘湘一个人阴着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其实这只是迟早的事,因为蒋介石与刘湘不同,他的人生规划是奔着另外一个方向去的,狐狸尾巴夹得再紧,该露还是要露出来。
以后随着中央红军巧渡金沙江,进入西康,蒋介石相应也移驾成都,成都由他带来的宪兵驻守,其公开讲话一次比一次规模大,听众也越来越广。
据说同为川人,成都人与重庆人的性格还有所差异,重庆人较火爆一些,成都人相对闲适淡泊,喜欢三三两两地在小茶馆摆龙门阵或推麻将,因此集会时人数一般不多。
有蒋介石出席的成都集会,每周举办一次,一次就能召集千人以上,这些人均为成都各界代表,显然是件颇不寻常的事。
1935年7月15日,成都召开“新生活运动”扩大宣传大会,参加人数达两万余人,达到参谋团入川以来,蒋介石公开出席政治活动的最高潮。
至此,四川人大多知道了“救国救民的蒋委员长”,刘湘的角色被越来越边缘化。
在舆论上占得优势后,蒋介石更加不把刘湘当一回事,理由很简单:既然找到了拉面馆的师傅,自然不用再老吃方便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