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暗聚集(第9/14页)

他的警觉并没有错,那个脚步声明显加快了。片刻之后,一个戴着兜帽的脑袋谨慎地从街道拐角探出来。当然,如果要对付他,这样还不够谨慎。他的左手猛地插进兜帽里,抓住连接那只脑袋的喉咙,右手的匕首弹出,熟练地突刺出去。他已经准备好让自己的匕首撞在胸甲或链甲衫上,但匕首尖轻松地插透那个家伙的胸骨一寸有余。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能够让一个人的肺部瘫痪,无法叫喊,直到因为肺里充满自己的血液而窒息,但他知道,这是百试不爽的一招。不过,今晚他没有时间等待,现在这里没有卫兵不意味着这里一直都会是安全的。他用力一拧,将那个人的脑袋撞在马厩的石墙上,力道足以撞碎他的颅骨,然后他将匕首全部推入那个人的胸口,直没至柄,手心处传来匕首刃穿透脊骨时那种震颤的摩擦。

他的呼吸始终保持稳定,杀人只是一种有必要的时候就必须去做的事情,完全不需要为之感到兴奋。他以最快的速度让尸体靠墙坐在雪地里,然后趴伏在尸体旁,在死人的深褐色外衣上揩净匕首,然后伸左手探进右臂的腋窝里,拉下右手的铁手套。他一边扫视着街道两端,一边迅速地在黑暗中摸索死者的面孔。扎手的胡碴让他知道这是个男人,他得到的讯息只有这么多。男人、女人或小孩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只有傻瓜才会以为小孩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也不会把他们干的事情告诉别人。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摸到胡须,或是大鼻子,让他能够想起这个家伙到底是谁。他捏了捏这个人的袖子,是厚羊毛料,不算好,也不是很粗糙。手臂肌肉相当发达,应该是属于仆人、马车夫或者士兵的手臂,或者说,可能是属于任何一种人的,就像这件厚羊毛外衣一样。他开始翻检这个家伙的口袋,找到一只木梳和一团麻线,这些都被他扔到一旁。但在这个人的腰带上,他的手停住了。那里有一个皮鞘,已经空了,没有人能够在被汉隆刺破肺部之后还能再抽出武器。当然,在这种危险的深夜手持匕首行路是可以理解的,但这样做最有可能的原因还是这个人打算把匕首刺进目标的后背,或者从后面割开目标的喉咙。

他的搜检和思考都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很快地,他就割断了挂住死者钱包的细绳。用手掂一掂就能知道,被塞进他口袋里的这些硬币没有一枚是金币,甚至可能连银币都没有,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明天发现尸体的人以为这是拦路的强盗们干的。然后他站起身,重新戴上手套,继续沿泥泞的街道大步走下去,匕首就被他握在身侧的斗篷里,他的眼睛警戒地扫视着四周,一直走到另外一条街,他才放松下来,稍微放松了一点。

发现和听说这个死人的人们会接受他安排的强盗杀人的故事,但差遣这个人的人不会。从王宫一直跟踪他到这里才下手,这个家伙肯定是在执行另外某个人的命令。但那会是谁?他很清楚,那些想要一刀捅穿他的海民绝不会假手他人,而那些令他厌恶的家人一直都很低调,就连走路都不会迈开大步。确实,雇杀手在黑夜中行刺正是行使低调者的手段,但他每次和海民的交谈从没有超过三个字,而且他绝对没想过要动她们一根手指头。两仪师干这种事的可能性更大,但他也相信,自己没有做过任何能够引起她们怀疑的事情。不管怎样,那些两仪师都可能有杀死他的理由,没有人能预料到两仪师会干什么。柏姬泰·塔荷琳是个蠢娘们,竟然相信自己真的是故事里的英雄,那个柏姬泰只不过是个传说,就算在历史上也不会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物,但她很可能会认为他威胁到她的位置。无论她怎样穿着那条紧裹着屁股的裤子,在王宫里像妓女一样扭动腰肢,但她的目光永远都是凛如寒冰。如果她下令要割开某个人的喉咙,肯定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最不可能这样做的人往往就是对他敌意最大的人。他的主人们并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也从不信任别人,最近负责向他传达命令的是夏安·埃瓦因女士,正是她让他在深夜来到这个地方,遇到这个手持小刀、一路跟踪他的人。他不相信偶然,无论人们是怎样说那个兰德·亚瑟的。

返回王宫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已经储存了不少黄金,可以像其他人那样透过贿赂城门守卫溜出城去,或者命令士兵为他打开城门,任由他大摇大摆地出城,但这样就意味着他在余生之中必须时时警戒自己的背后,任何接近他的人都有可能是刺客。这与他现在的生活当然没有多少差别,只是到那时,他迟早都会喝下有毒的汤,或者被一把匕首刺进肋骨。在这里,他当然要小心那个石头眼睛的柏姬泰、那些两仪师,还有他可能已经得罪的家人,但这样的小心都会是有回报的。他的手指弹弄着匕首柄。现在他的生活很不错,有许多享乐和许多女人,她们或许被他的魅力迷倒,或许因为害怕而对他这个卫兵队长百依百顺,而逃亡的生活永远都只能与死亡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