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9/21页)

“二弟,不行就是不行!”大姑很强硬。

麻雀唧唧叫着已经上宿,天已昏黑了。父亲看大姑肯定是不能留爷爷了,赶紧快跑到表爷爷家里。西兵马营离老兵马营只有几公里。

“表大爷啊,呜呜!坏了!”父亲哭着告诉表爷爷。

“什么事啊?老二。”表爷爷问。

“我爷和我娘、哑巴回来,到我大姑那里,我大姑就是不让进家门,蹲一黑夜也不行。呜呜!”

表爷爷侠肝义胆,和父亲来到大姑家里。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你这盛不了,我那里盛了。你怕我不怕!走吧!二哥、二嫂子和孩子到我那里。”表爷爷说着,愤愤地领着爷爷一家到了他家里。

表爷爷家只有三间屋,是盛不了爷爷四口人的,爷爷还怕来抓流亡户。无奈之下,当天晚上,表爷爷领着爷爷、奶奶、四叔、五叔藏进了他编席用的地窖里。当地编席必须在比较湿润的环境里,表爷爷为了编席也挖了地窖。

“二哥,你就在这里委屈吧。”表爷爷转身回去拿了几个“耙菇”[2]递给爷爷,还提了一大壶开水。

“二哥、二嫂,快和孩子吃吧!过了今夜我们再想办法。”表爷爷说。

二姑屋后是父亲的一个老姑。老姑和老姑夫知道这情况了,眼看爷爷是没法活了,老姑夫进安丘城找到了大爷。

“仕昌啊,你干国民党惹的祸,眼看你爷和你娘活不下去了,住没的住,吃没的吃,哪里也放不下了,你看怎么办啊?得想个办法啊,他们现在宪林你表大爷那里,但也不能给你表大爷惹事啊!你表大爷只好把你爷一家藏在地窖里,你得赶紧想办法啊!仕昌啊,不能让你爷和你娘这样熬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完了。”父亲老姑夫说。

大约阴历十一月初,大爷在安丘城南前三里庄找了三间通屋。屋顶薄如观天,屋墙推手摇摇。就这样,大爷把爷爷、奶奶、四叔、五叔从老兵马营接了过来,父亲也从他大姑家跟了过来,大爷又去刘家道子把大娘和姐姐接了过来,一家七口人暂时在这里住下来。

刚入住,父亲发现地面很干净,锅是刚用过的,灶底灰还是新鲜的,土炕及屋内的家什都没有灰尘,像是刚刚搬走。父亲问大爷才知道,原来的住户是官庄镇流亡户,昨晚刚刚被共产党抓走。大爷得知信息后,冒着风险把爷爷接来了。他知道,既然这流亡户刚刚被抓走,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共产党是不会再来抓的。再说这里是国民党地盘,那流亡户是让共产党钻了空子,共产党再来的话也担心国民党进一步做了防范,所以大爷断定住这里是安全的。大爷也不知道原来的房主是谁。

地方是有的住了,胆小的爷爷对大爷找的地方也放心,可七口人的吃饭怎么办?冬日的太阳像慵懒的老猫起得很晚,非常吝啬,鲜红色的,暖暖的,柔柔的,一样的金光万缕,一样的光芒四射,一样的璀璨耀眼,一如平日,依然那么的柔和,依然那么的明媚,依然那么的温暖,如一娇柔害羞的小姑娘,悄悄地驱散了冬日里的寒冷单调和枯燥。

一家人总算团聚,爷爷抱着8个月的孙女迎着朝晖,胡子拉碴地亲个不够。冬日的太阳落的也早,一家人还没享受够太阳的温暖就迎来了漫长的黑夜。眼看宪林表爷爷给的粮食越吃越少,爷爷处心积虑地想办法。

“一家人都要饭是吃不饱,况且我们还多了个孩子。我看把亲家给的二斗麦子做本再打火烧吧。我白天看了,这磨还能用。”漫长的黑夜也没法点灯,爷爷睡不着,和奶奶聊天。

“行!每天打完火烧,我和彩虹再出去要饭,你在家看孩子,我们轮着要饭。火烧让老二去城里卖。”奶奶赞同。

说干就干,天亮了,奶奶把院子里的那盘磨刷干净,找了块破布子擦干净。家里人手多,父亲和四叔抢着推磨,随着磨盘咬合轻微的呻吟声,绵绵不绝的嗡嗡声,很轻易地就把二斗麦子磨成了白花花带点灰暗色的面粉。没有箩筛,带着麸皮,面粉的成色不太好看。

爷爷欣喜地捏着白面,说:“呵呵,又可以打火烧了。我们怎么也要生存下来啊!”

为了彻底充分利用表爷爷的这二斗麦子,爷爷让父亲帮忙。

“来,掀开磨,把磨里面的面粉也打扫出来。”爷爷说。

没笤帚,父亲找了块干净布子,一点一点地把磨盘沟里的面粉扫出来。

有了面,还没有柴草啊!

爷爷在院子南面的破猪圈里找到了一个破篓子,带着父亲、四叔、五叔去三里庄南面3公里的地方去打草。这里不是老家,要是在老家,冬日多情的降媚山还能提供满山的没过膝盖的“山山草”,还有成片的贴在地面的干枯的草,在深冬寒风里抖动着。记得那时爷爷奶奶可以拿个耙子,在山上不一会儿就能搂一大筐或提着镰刀割一大背篓,但现在安丘城附近可不行了。城周围丘陵上的野草像散散落落的炉香,打不了多少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