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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我想要提醒你,”他相当抱歉地说道;“你们南方人很注重家庭观念,还有与之相关的一切——我并不是说那有什么不好,可你会发现这里和你们那里是不太一样的。我是说——你会注意到很多事情,你一开始会觉得它们有点粗俗,莎利·卡罗尔;可是要记住这是个只有三代人的城镇。每个人都有个父亲,而一半人左右还有个祖父。再往前追溯就不知道了。”

“当然啰,”她嘟哝道。

“我们的祖父,你知道,建立起这个地方,而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通过从事一些奇奇怪怪的工作才把这里建立起来的。譬如说,有一个女人,现在几乎是这个城镇的代表人物;你知道吗,她父亲是这里的第一个清道夫——就是这么回事。”

“怎么啦?”莎利·卡罗尔不解地说,“你觉得我会去议论人家吗?”

“我一点也没有这个意思,”哈利打断她道,“我也不是在为我们这里的人向你道歉。事情是这样的——嗯,有个南方姑娘去年夏天来到这里,说了些令人遗憾的话,还有——呃,我只是觉得我该告诉你而已。”

莎利·卡罗尔突然感觉到一阵愤怒——就好像她被人冤枉地打了记屁股——可是哈利显然觉得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因为他已经在开始另一个激情澎湃的话题了。

“冰雪节开始了,你知道。已经十年没搞了。他们正在建造一座冰宫,上次造冰宫已经是1885年的事了。他们用能搞到的最为玲珑剔透的冰块来建造这个宫殿——规模极其宏伟。”

她起身走到了窗口,把厚重的土耳其窗帘拉到一侧,往外张望着。

“噢!”她突然叫道。“有两个小男孩在堆雪人呢!哈利,我出去帮他们一起堆好吗?”

“你是在做梦吧!过来,吻我。”

她不情愿地离开了窗口。

“我觉得这样的天气不适合接吻,对吗?我是说,这样的天气教人坐不住,不是吗?”

“我们不会一直干坐在这里的。你来的第一个礼拜我有假期,今晚上要举行宴会,完了还有舞会。”

“噢,哈利,”她蜷作一团,一半靠在他的膝头,一半靠在枕头上,坦言道,“我真的感觉很困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喜欢这样的宴会,我也不知道别人的喜好,我什么也不知道。你都要告诉我哟,亲爱的。”

“我会告诉你的,”他温柔地说,“只要你先告诉我来到这里你觉得很高兴。”

“高兴——我简直高兴死了!”她嗫嚅道,一边以她独特的方式机灵地钻入他怀里。“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哈利。”

她说出这句话时几乎平生头一回觉得自己是在演戏。

那天晚上,在晚宴柔和的烛光里,男人们都在那里滔滔不绝,而女孩们则高傲又超然地坐在一旁,即使有哈利坐在她的左手边,她也依然无法感觉到宾至如归。

“他们都是些俊气的小伙子,你不觉得吗?”他问。“看看你的周围。有斯巴德·哈伯德,去年他是普林斯顿橄榄球队的阻击手,还有祖尼·莫顿——他和旁边那位红头发的家伙都曾是耶鲁曲棍球队的队长;祖尼和我是同班同学。看哪,全世界最棒的运动员都出自我们周围的几个州。这里是男人的世界,我告诉你。你看约翰·杰·费什伯恩!”

“他是谁啊?”莎利·卡罗尔天真地问。

“你不知道吗?”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

“西北部最有名的小麦商,也是全国知名的金融家。”

她的右边响起一个声音,她急忙转过去。

“我想他们忘记介绍我了。我叫罗杰·帕顿。”

“我叫莎利·卡罗尔·海珀,”她从容地说。

“我知道的。哈利告诉过我你要来。”

“你是他的亲眷?”

“不是,我是个教授。”

“噢,”她笑了起来。

“我在大学教书。你是从南方来的,对吗?”

“对的,佐治亚州的塔里腾。”

她立刻喜欢上他了——一撮棕红色的小胡子,一双湛蓝如水的眼睛,眼睛里有某种在场的其他人所没有的东西,某种审美的眼光。他们就餐时零零碎碎地交流了几句,她决定要再次和他见面。

喝完咖啡,她被介绍给无数长相俊美的小伙子,他们各个舞步循规蹈矩,而且似乎都想当然地认为除了哈利她就不想谈别的话题。

“天哪,”她想到,“他们说话的口气就像是我订婚了就代表我比他们岁数大了——就好像我会去他们的妈妈那里告他们的状似的!”

在南方,一个订了婚的姑娘,甚至是一个已婚的少妇,都会得到和一个初涉社交场的少女同样多的半真半假的揶揄和奉承,可在这里这一切似乎都不被允许。一个年轻男子在和她稍稍熟悉后开始谈论起莎利·卡罗尔的眼睛,说到她一进门自己就被她的眼睛给吸引住了,可当他得知她是贝拉米家的客人——是哈利的未婚妻时,他的谈话俨然像个精神病人似的发作起来。他似乎觉得自己犯了个下流无耻、罪不可赦的大错,口气一下子就一本正经起来,而且一找到机会就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