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宫/(第6/11页)
当罗杰·帕顿插进来提议想和她一起到外面去坐一坐时,她感到很高兴。
“呃,”他问道,开心地眨了眨眼睛,“南方来的卡门日子过得如何呀?”
“好极了。那个——那个危险的丹·麦格鲁[4]过得好吗?对不起,他是唯一一个我了解得比较多的北方人。”
他好像很欣赏这句话。
“还不错,”他坦言道,“我是个文学教授,但那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读过《危险的丹·麦格鲁》。”
“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是费城人。是从哈佛大学过来教法语的。不过我已经在这里呆了10年了。”
“比我多9年又364天。”
“喜欢这里吗?”
“嗯-哼。当然啰!”
“真的吗?”
“嗯,这值得怀疑吗?难道我看上去不开心吗?”
“我刚才看见你在望着窗外——还在瑟瑟发抖。”
“只是我的想象,”莎利·卡罗尔笑着说。“我已经习惯了屋外的宁静。有时我看着外面的一阵飘雪,就感觉是什么死物在那里挪动脚步。”
他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以前来过北方吗?”
“在北卡罗来纳的阿什维尔呆过两个七月份。”
“都是些帅小伙子,对吧?”帕顿说,一边指着旋转的舞池。
莎利·卡罗尔吃了一惊。这句话哈利也说过。
“当然啰!他们是——犬科动物嘛。”
“什么?”
她脸红了。
“对不起;我并没什么恶意。你看,我总是喜欢把人分为猫科动物和犬科动物,跟性别无关的。”
“那你是哪一种呢?”
“我是猫科的。你也是。南方的大多数男人都是的,还有今晚的这些女孩子也是的。”
“那哈利呢?”
“哈利明显是犬科的。我今晚上遇到的那些男人好像都是犬科的。”
“犬科是什么意思呢?是指相对于温柔婉转的某种刻意的阳刚之气吗?”
“也许吧。我凭的是直觉——我只要看一眼人家就能马上说出是‘犬科’还是‘猫科’。听上去很荒唐吧。”
“哪里话。说得蛮有趣的。对这些人我也有过自己的理论。我觉得他们是冰冻人。”
“什么?”
“嗯,他们越来越像瑞典人了——易卜生[5]笔下的人物,你知道。他们会逐渐地变得越来越阴郁,越来越忧愁。那是因为这里的冬季过于漫长。你读过易卜生吗?”
她摇了摇头。
“嗯,你会发现他写的人物都有某种喜欢沉思的硬汉性格。他们是些正直、狭隘、郁郁寡欢,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的人物。”
“是指不会欢笑也不会落泪吗?”
“太对了。那就是我的理论。你看,这里有成千上万的瑞典人。他们来这里,我想,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气候条件和他们的家乡十分相似,所以他们渐渐地融入了这里。今晚在这里的瑞典人可能不足半打,不过——我们已经有过四个瑞典人的州长。我的话让你厌烦了吗?”
“我很感兴趣。”
“你那未来的嫂子就有一半的瑞典血统。我个人是喜欢她的,可我的理论是瑞典人在整体上对我们的影响是相当糟糕的。你知道吗,斯堪的纳维亚人是全世界自杀率最高的。”
“如果这里那么令人讨厌,你干吗还要住在这里呢?”
“噢,这对我没什么影响。我可说是个隐士,而且书本比人对我更有吸引力。”
“可是作家们都说南方才是悲剧性的。你知道——西班牙女郎,黑发,匕首,还有疯狂的音乐”。
他摇摇头。
“不对,北方民族才是悲剧的民族——他们从来不会沉溺在快乐至极的泪水中。”
莎利·卡罗尔想到了她的墓园。她想那大概也就是她说那个地方不会使她感觉阴郁的意思。
“意大利人可能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人——不过这个话题很无聊,”他收尾道。“总之,我要告诉你,你要嫁的人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
这句话给了莎利·卡罗尔自信的冲动。
“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我是个需要人家好好照顾的人,而且我感觉我一定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的。”
“跳支舞好吗?你知道,”他接着说道,他们都站了起来,“在如今要找到一个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结婚的姑娘是不容易的。她们十之八九都把婚姻视为是走进了电影里的一片黄昏。”
她放声大笑,不由得更喜欢他了。
两小时后,在回家的路上,她在汽车后座里偎依在哈利身旁。
“噢,哈利,”她耳语道,“天真冷啊!”
“不过在车子里还是蛮暖和的,亲爱的。”
“可是外头多冷呀;噢,简直是狂风呼啸啊!”
她把脸深深埋在他的皮大衣里。当他冰冷的嘴唇吻上她的耳尖时,她不由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