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预备(第7/9页)
“不行,”他说,“要我做客,我是办不到的;我必须有事可做才行。并且,在府上小住几天,固是美事,但日子久了,那就只有制造紧张和麻烦了。我对你很有信心,而尊夫人最近待我亦颇友好,但我一旦不再是个来宾,不再是珠戏导师,而成了一个难民和永久的食客之后,那情形可就大为不同了。”
“关于此点,你可真是未免有些拘泥了,”普林涅奥说道,“你一旦脱离此处,住到首都去,不久就会获得合适的职位,至少可以到大学里当个教授——这点你可以十拿九稳。但你知道,这类事情需要时间,并且,不用说,我只有等你得到自由之后才能开始为你进行。”
“直到那时为止,我的决定仍须保密。在我的上级将他的决定通知我之前,我不能将我自己交给你的当局;这是自明之理,且不必说。但你晓得,我目前根本不想去找什么公家的事做。我的需要很少,可能比你所能想到的还要少些。我只需要一间小小的房间和一日三餐的面包,最主要的是有事可做,有某种教书先生的工作可做;我只要有一个或少数几个我可以接近和影响的小学生教教就好了。大学里的教席是我最不想要的职位。我乐意——不,我宁愿做一个孩子的家庭教师或诸如此类的事情。我要寻找的,我所需要的工作,是一种单纯自然的事情,一个需要我的人。受聘于一所大学,无异一开始就将我自己安置在一个神圣化、机械化的传统官僚机构之中,而那正是与我愿望相反的事情。”
戴山诺利迟疑不决地将他自己在心中酝酿已久的一个计划提了出来。
“我倒有个提议,”他说,“希望你至少愿意考虑一下。倘若你有可能接受了,那倒是帮我一个大忙。自从我第一天到这里来看你,你已帮了我不少忙。并且,你对我的家庭背景和现状也已知道大概了。我的处境并不太好,但比起前几年来已好多了,其中最棘手的问题,是我父子两个之间的关系问题。他被宠得实在太不像话了;他在家中为他自己建立了一种特权地位——这是你已知道的了,实际说来,他自幼就被他母亲和我自己惯坏了。他自幼就偏向他的母亲,日子久了,我只要稍加管教,都被轻轻挡了开去。我对此点早已死心了,就像对自己窝囊的一生一样。但是而今,我又恢复了一些信心,多亏你的指点,我又有希望了。你不难看出我要追求的目标。目前正是铁陀在学校里遭遇难关的时候,如果能有一位家庭教师愿意接手,那将是一件大大的幸事,我知道这是一个自私的请求,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对这事是否感到兴趣。至少是有你的鼓励,我才提出这样的建议。”克尼克微笑着伸出了他的手。
“谢谢你,普林涅奥。对我而言,这是最受欢迎的建议了。一切具备,只差尊夫人的同意。还有,你们二位必须准备将你们这位少爷暂时完全交给我。如果我对他有什么处置的地方,日常的家庭影响必须排除。你必须与尊夫人商量,说服她接受这个条件。你去小心进行,但不必过于紧迫。”
“你真的以为你能应付铁陀吗?”戴山诺利怀疑地问道。
“哦,是的,为何不能?他有良好的血统,有双亲的优秀天分。所缺的是这些要素的调和发展。我的工作就是唤醒他要求此种调和的意欲,或者强化这种内在的意愿,终而至于使他明白它的意义。对于此点,我乐于尝试。”
克尼克就这样让他的两个朋友各以不同的方式,为他的这件事情忙了起来。戴山诺利依计在首都将这件新的计划告诉他的太太,并以让她听得入耳的言词征求她的同意;而德古拉略斯则仿效克尼克的办法,坐在华尔兹尔图书馆的书库之间寻求草拟陈情书所需的资料。这位导师已在他所开列的阅读材料中放进了诱人的香饵,使得一向憎恶历史的佛瑞滋一旦咬住了战争时期的历史之后,便放它不开了。他以业余娱乐的兴致到教会组织成立之前的那个黑暗时期之中发掘遗闻轶事,所得资料之多,到他拿去交差时,他的朋友克尼克只能采用十分之一而已。
这段时间,克尼克又到首都戴家走了几趟。由于健全而又完整的人,比较易于接近难于相处、但心有烦恼的人,因此之故,戴山诺利的太太对他也愈来愈加信赖了。不久之后,她就同意了她的丈夫所提的那个计划。至于铁陀本人,则在这位导师某次来访时大胆地告诉他,从今以后,他希望人家不要再用通俗的代名词称呼他,就像他是一个小孩似的,因为现在每一个人,包括他的老师在内,都用礼貌的代名词称呼他了。克尼克非常礼貌地向他表示了谢意,同时也表示了歉意。但他解释说,在他那个学区里面,老师都用通常的方式称呼学生,即使是对已经长得很大的学生,也是如此。用过晚餐之后,他邀这个孩子出去走走,并要他带他去看市内的某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