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给我什么?(第3/10页)

太阳开始落山时,贩子的新闻故事也已经耗光,他背靠树干,悠然地嚼着不想跟大家分享的奶酪什么的。几分钟前,谈话的料已经喂完,似乎明摆着,要么他该走了,要么三个伙伴该去寻找别的宿营地了,如果他们不想一块儿打发这个晚上的话。正当燕子男要动的时候,也许想找个借口,让大家准备出发上路,这时贩子又开口说话了。

“不对,不对,”贩子终于对燕子男说,“我认识你。”

这个担忧安娜在心中已经酝酿了整整一天。她还清楚地记得,他们会聚的第一天,燕子男就跟他说过的话——被找到意味着什么。

“不,”燕子男说,也不看贩子,“我想你不会认识。”

“可你的名字不叫希塞尔,对吧。”

燕子男耸了耸肩,把头转向希塞尔先生说:“我的名字不叫希塞尔吗?”

希塞尔先生没有回答。

贩子原地坐着从靠着的树干前倾过身来。“你这个人相貌很特别,你这张脸独一无二。你去过罗兹[26]或者柏林吧?”

“罗兹?”燕子男说,“去过一两次。也许我去那里的时候,你见过我。”

贩子沉默良久,又说:“嗯,可能吧。”

又过了很长时间,他站起来,开始把包往肩膀上背。“可能是我搞错了。没关系。”

可他的声音却不像燕子男那样柔韧舒展,听上去好像并非没关系。

他把绳子全部系整齐,扣子都系妥当,鞋绳拉紧了后,转身面向树林外逐渐浓厚的黑暗。“好了,”他说,“我走了。”

可是他并没有马上离开。

又过了片刻,他才终于说出那句话。“我带你们的小姑娘陪我走走怎么样?就是想享受下陪伴的快乐,你们知道。我的货品你们都知道了——你们可以随便挑喜欢的。甚至还有更好的,希塞尔先生——我有各种货币。你们觉得怎么样?”

“谢谢,”燕子男说,语气依然沉着,“不行。”

安娜非常清楚,燕子男是不会打发她跟一个陌生人到树林里去的,可她忍不住溜了眼刚才贩子展示的武器。且不说枪炮,那把刺刀几乎就有燕子男藏起来的折刀的三倍长。

“你确定?”贩子说,“我已经很久没有人陪过了。”

安娜怎么都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们不是坐在一块儿陪他聊了三个小时吗?

“你知道,”贩子说,“小幼树会结出香甜的果子。第一批果子最甜了。”说完,他放声大笑,声音高亢、刺耳、吓人。“你们犹太人没有类似的节日?品尝第一批果子的节日?”

希塞尔先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用希伯来语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

燕子男依然镇定自若。“我想这恐怕不行。”他说。

“哦,好吧。”贩子略微有些遗憾地说,然后转身离去。

他们听到贩子边走边喊,声音越过肩膀,透过森林传来。“现在可当心点,贪婪的家伙!那种甜果子吃多了会得病的!”

他们(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个贩子)已经吃光了那天晚上晚餐的配额,无事可做,三个人便就地休息了。

安娜很快就发觉两个伙伴都心神不安。希塞尔先生步履迟缓,嘴里喃喃自语,燕子男坐着磨折刀时眼神迷离。

最后,希塞尔先生说话了。

“我们不走了?不找个别的地方过夜?”

燕子男皱了下眉头。“不用了。”

“可是他知道我们在哪儿。安娜会害怕一整夜,如果——”

安娜已经害怕了。

“希塞尔,”燕子男说,他忽然站起来,好像刚作出个决定,“我想出去走走。你能帮我个忙,陪她待着吗?”

希塞尔先生看起来好像要拒绝。

“没关系,”燕子男说,“你做你的祷告。我马上就回来。”

他把包和伞留下,走进森林。

希塞尔先生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就忙着做祷告,可是即便做完了,任凭安娜使劲努力,还是睡不着。她的肚子空得发疼,焦虑不安。

当然,那天晚上跟别的夜晚一样寂静安宁。如果不想睡觉,安娜就渴望听到黑暗中传来的细小的声音,她可以理解为那代表着自己喜欢的安全和放心。

可是那声音没有来。

好长时间过去了,燕子男还没有回来。

希塞尔先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他不知道反而好。安娜不知该怎么办,不过她暗自希望希塞尔先生能唱歌。

可他没唱。

燕子男轻悄的脚步声从林中传来,越来越近时,安娜正要昏昏欲睡,那声音轻柔地不断抬高,最后听得清清楚楚。

安娜闭着眼睛,努力想回到睡眠中去。也许她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她已经知道了。

燕子男回来时什么话都没说。首先说话的是希塞尔先生。“你从哪里搞到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