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华达气体(第13/17页)

他走回屋子前部,潜进门,站在屋内倾听。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打开手电筒。

屋里没有人的气息,和室外的味道差不多。前房什么也没有,除了沙子,一些破烂家具,洪水退去后在墙上留下了黑色的线条,曾经挂画的位置还留有一点印记。

德·鲁斯穿过小厅走进厨房,地板上有个洞,那曾是洗碗槽的位置,生锈的瓦斯炉卡在洞里。他从厨房进入卧室。屋里没有一丝声响。

四四方方的卧室黑漆漆的。干掉的泥浆把地毯弄得硬邦邦的,橡皮膏一样贴在地板上。房间里面有一张铁床,弹簧已经生锈,带有水渍的床垫露出一角。

床下伸出两只脚。

这是一双大脚,穿着胡桃木棕色的翻毛皮鞋,再上面是紫红色的袜子。袜子边缘织有灰色纹路。袜子上面是黑白格纹的长裤。

德·鲁斯静静地站着,手电筒扫过双脚。嘴唇发出轻轻的吮吸声。他就这样站了几分钟,没有移动半分。之后,他把手电筒照向地板尽头,这样光线就会反射到天花板上,微弱的灯光就能照亮整个房间。

他从床上拉下床垫。然后弯腰握住床下男人的一只手。手冰冷冰冷的。他抓住两只脚踝,用力往外来,可男人体形魁梧,分量又重。

还是把他身上的床移开更容易些。

10

扎帕提把头靠在汽车座椅上,他闭上眼,把脸稍微侧过去一点。他紧紧闭住眼睛,尽量把头侧向一边,以免大手电筒的亮光射进眼皮。

尼基把手电筒凑到他脸边上,按照单调的节奏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德·鲁斯一脚踏在敞开车门的踏脚板上,透过雨幕望向远处。在漆黑的地平线上,机场灯塔闪烁出微弱的光亮。

尼基随意地说:“你永远不知道如何搞定一个家伙。我曾亲眼见到一个人跪地求饶,因为警察用指甲划过他下巴上的凹痕。”

德·鲁斯闷笑起来。“这人是个狠角色,”他说。“那要想点比手电筒更好的点子出来。”

尼基的手电筒一开一关、一开一关。“我行的,”他说。“只是我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过了片刻,扎帕提在身前举起手,又慢慢放下,他开口说话了。他的嗓音低沉单调,眼睛仍旧紧闭躲避光线。

“是帕里西干了这桩绑架案。我什么也不知道,直到木已成舟。大约一个月前,帕里西带着几个支持他的流氓占了我的地盘。他用了什么法子,知道坎德利斯曾敲诈过我两万五千元,坎德利斯承诺会帮助我同父异母的兄弟摆脱谋杀官司,但后来他又把这孩子卖掉了。我没告诉过帕里西。一直到今晚之前,我都不知道他知道这些事儿。”

“他大概七点或者更晚点的时候来到俱乐部,说:‘我们把你的朋友弄来了,雨果·坎德利斯。这是一桩十万美元的大买卖,转个手钱就来了。你要做的就是利用这里的赌桌把钱散出去,和其他的钱混在一起。你必须做,因为我们会给你提成——还有,如果事情败露,那这事也是发生在你的地盘上。’就这些。帕里西优哉游哉地等待手下回来。他们迟迟没出现,他忽然急了。他曾经跑出去过,到一家啤酒馆里打了个电话。”

德·鲁斯用几根手指同时捏住一根烟,送进嘴里。

他问:“谁策划这票活的?还有,你怎么知道坎德利斯在这里?”

扎帕提说:“莫普斯告诉我的。但我不知道他死了。”

尼基笑起来,迅速开关起手电筒。

德·鲁斯:“保持一分钟。”

尼基稳稳地把光束打到扎帕提苍白的脸上。扎帕提动了动嘴唇。他曾睁开过眼,暗淡无光,就像死鱼眼。

尼基说:“这里真他妈的冷。我们拿他的人头怎么办?”

德·鲁斯说:“我们把他带进屋里,和坎德利斯捆在一起。他们可以互相取暖。我们等天亮再来一次,看看他有没有啥新主意。”

扎帕提瑟瑟发抖。眼角似乎泛起了泪光。片刻的沉默后,他说:“好吧。是我策划了整件事。气体车是我的主意。我要的不是钱。我想要坎德利斯,我想要他死。就在一个星期前的周五,我的弟弟在昆丁被执行了绞刑。”

短暂的沉默。尼基念念有词了两句。德·鲁斯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扎帕提继续:“坎德利斯的司机马蒂克也参与了。他恨坎德利斯。本来该由他开那辆假冒车,让一切看上去都正常,之后他再溜之大吉。不过,这家伙喝了太多的玉米威士忌酒,根本无法胜任,帕里西对他不放心,就把他给干掉了。让另一个小伙去开车。下雨天帮了忙。”

德·鲁斯说:“好多了——还没完呢,扎帕提。”

扎帕提迅速耸耸肩,微微睁开眼睛,他差不多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