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华达气体(第8/17页)
他把牌子挂在门把手上,沿走廊折回,乘上电梯,离开大都会酒店。
6
芙朗辛·利穿过查特顿安静的走廊,喉咙一路低声哼着小曲。她的声音时断时续,自己也不知道在哼什么,手指甲涂成樱桃红的左手拎着从肩头滑落的绿色天鹅绒披风。另一只胳膊下夹着包裹好的酒瓶。
她转动钥匙,打开门,眉头猝然一皱,停住了脚步。她站着没动,试图回忆起点儿事。她还有点醉醺醺。
离开的时候灯是开着的;肯定是。可现在灯关了。当然有可能是清洁工。她走进房间,撩起红色门帘进入客厅。
取暖器的光线洒上红白两色的地毯,红光又爬上黑得闪闪发亮的东西。这黑得闪闪发亮的东西是一双鞋。那双鞋没有移动半分。
芙朗辛·利用病态的嗓音叫道:“哦——哦。”提着披风的手捂上脖子,那修剪得漂漂亮亮的长指甲几乎陷进皮肤里。
有东西发出滴答声,安乐椅边上的灯亮了。德·鲁斯坐在椅子里,愣愣地看着她。
他的外套和帽子都没脱。双眸低垂,似乎载满了遥远的思绪。
他说:“出去了,芙朗辛?”
她缓缓挨着半圆形沙发的边缘坐下,酒瓶放在身边。
“我醉了,”她说。“想着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接着,我发现我又醉了。”她拍拍酒瓶。
德·鲁斯说:“我觉得,你朋友戴尔的老板被人绑架了。”他漫不经心地说出这事,似乎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芙朗辛·利慢慢张大嘴巴,顿时花容失色。她的脸变成了一张空洞、憔悴的面具,红晕烧得通红。她的嘴型看上去想要大叫。
过了一小会儿,嘴巴才重又合上,那张脸蛋也恢复了美貌,至于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假如我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会不会好点?”
德·鲁斯还是保持着木头脸。他说:“当我离开这里走到街上,有两个持枪者袭击了我。其中一人躲在我的车里。当然,他们可能早就在其他什么地方盯上了我——然后尾随我至此。”
“一定是这样,”芙朗辛·利上气不接下气。“一定是这样,约翰尼。”
他微微抬起长下巴。“他们把我塞进一辆大型林肯,一辆好车。真是一辆好车。车上的厚玻璃没法轻易打碎,还没有门把手,关得严严实实。前座放了一瓶内华达气体,氰化物,开车的家伙可以把气体放进后车厢,但自己不会受到损伤。他们带我驶出格利菲斯公园附近的路,目的地是埃及俱乐部。那里属于两县交界,在机场附近。”他顿了顿,搓了搓眉梢,继续说:“他们没注意到我有时绑在腿上的毛瑟枪。司机撞坏了车子,我解放了。”
他摊开手,低头看向它们。嘴角浮现出刺眼的微笑。
芙朗辛·利说:“这事和我没关系,约翰尼。”声音如同夏末一般了无生气。
德·鲁斯说:“在我之前乘这辆车的家伙可能没枪。他就是雨果·坎德利斯。那辆车是替代品——相同的车型,相同的颜色,相同的车牌——但不是他的车。有人大费周章做了这些。坎德利斯离开德尔马俱乐部之后,大约在六点半上了错误的车。他的妻子说他出了城。我一个小时前和她通过电话。他的车中午以后就没有离开过车库……他的妻子可能现在已经知道他被人绑架了,也可能不知道。”
芙朗辛·利的指甲抓紧裙子,嘴唇在哆嗦。
德·鲁斯继续镇定平白地叙述下去:“今晚或者下午,有人在市区的酒店里开枪打死了坎德利斯的司机。警察还没发现。有人真是不嫌麻烦啊,芙朗辛。你不会愿意卷入这种事情的,对吗,亲爱的?”
芙朗辛·利低下头,盯住地板。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我需要一杯酒。我身上有些部分快要没命了。感觉糟透了。”
德·鲁斯站起来,走到白色桌子边。他倒了一杯酒,向她走去。他站在女孩面前,手上的酒杯她够不到。
“我偶尔也会强硬一次,宝贝,当我来真格的,我就没那么容易收手了,这话是我说出口的。假如你知道点什么事,现在正是说出来的好时机。”
他把酒杯递过去。她一口喝干威士忌,灰蓝色的眼睛恢复了些许生气。她慢慢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约翰尼。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但是,乔治·戴尔今天晚上向我提议共筑爱巢,于是告诉我能从坎德利斯那里搞到钱,他会威胁坎德利斯,他会说出坎德利斯干过的肮脏事,事关某个来自里诺的流氓。”
“真他妈的聪明,这些墨西哥人,”德·鲁斯说。“里诺是我的家乡,宝贝。我认识里诺所有的流氓。他是谁?”
“一个叫扎帕提的人。”
德·鲁斯低声说:“扎帕提就是埃及俱乐部的经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