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血盟(第16/17页)
屋后有更多的树木、草坪和鲜花,阳光和树荫也更加明显。池塘里面有睡莲和一个石头做的大牛蛙。稍远些,几把椅子以石板桌面的铁艺桌子为中心呈半圆形摆放。贝尔·马尔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身上的黑白连衣裙宽松随意,宽边的园艺帽戴在栗色的头发上。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穿过草坪望向远方。妆容令雪白的肌肤光彩熠熠。
她慢慢转过头,露出苦笑,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德拉盖尔没坐下。他抽出腋下的草帽,手指拨弄起帽边,他说:“案子结束了。接着会有审讯、调查、威胁,很多人会嚷嚷着在媒体上大放厥词,诸如此类的事。报纸会连篇累牍地报道一段时间。但私下里,已经记录为结案了。你可以尝试着忘掉一切。”
女郎突然看向他,睁圆了那双灵动的蓝色眼睛,接着她又越过草坪望向远方。
“山姆,你的头很糟吗?”她柔声细语地问道。
德拉盖尔说:“不。很好……我的意思是,那个叫拉莫特的女孩开枪杀了马斯特斯——还有多尼。奥格又打死了她。我打死了奥格。都死了,《玫瑰花圈》。[3]只是伊姆利的死法,我们还不清楚。但我觉得,现在无关紧要了。”
贝尔·马尔没抬头看他,平静地说:“但你怎么知道度假屋里的是伊姆利?报纸上说——”她顿住了,突然浑身发冷。
他木然地看着手里的帽子。“我不知道。我觉得开枪打死多尼的是个女人。所以,伊姆利极有可能是在湖边的度假屋。而且也符合他的外貌描述。”
“你怎么知道是个女人……杀了多尼?”她的声音中有一种拉长的、近似耳语的沉静。
“我就是知道。”
他走开几步,站着看向那些树。他慢慢转身,重又走回到贝尔椅子边上。他的面色非常疲倦。
“我们有过美好的时光——我们三人。你、多尼和我。生活似乎会对人们做出龌龊的事。都过去了——所有美好的。”
她继续喃喃自语:“或许不是全部,山姆。从现在起,我们应该多见见面。”
嘴角的微笑转瞬即逝。“这是我第一次使诈,”他平静地说。“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贝尔·马尔微微仰起头。攥住椅子扶手的双手在清漆木头的衬托下愈发苍白。她似乎全身僵住了。
过了会儿,德拉盖尔伸进口袋,手中多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他冷冷地低头看着。
“拿回了警徽,”他说。“再也不是纤尘不染。我看还算干净。我会尽量保持的。”他把警徽放回口袋。
女郎极为缓慢地起身,站在他面前。她仰起下巴,久久凝视他。那张脸似乎是胭脂覆盖下的白色石膏面具。
她说:“老天,山姆——我开始明白了。”
德拉盖尔没看她的脸。他越过女郎的肩膀,看向远处某个模糊的焦点。他的声音含糊、冷淡。
“当然……我知道是个女人,因为只有女人才用这么小巧的手枪。但原因不只这个。在去过度假屋之后,我就知道多尼做好准备应对麻烦了,如果凶手是男人,没这么容易先发制人开枪打死他。不过,可以设个完美的局,让人误以为是伊姆利干的。马斯特斯和奥格就以为是伊姆利,他们还接到一个律师电话,确认了这件事,还保证会在第二天早上让他去自首。所以,对于所有不知道伊姆利死讯的人而言,他们自然会认同这个结果。此外,警察不会料到一个女人会捡走弹壳。
“在我听完乔伊·奇尔的故事之后,我以为可能是拉莫特干的。然而,在我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一切的时候,我改变了想法。肮脏、龌龊。从某种角度来看,她是因此而死的。虽然和那伙人在一起,我并不觉得她有多少机会活命。”
贝尔·马尔仍定定看着他。微风拂过她的一缕秀发,她身上也只有这缕头发在动。
他从远方收回视线,严肃地看了她一瞬,又转向别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串钥匙,丢到桌上。
“三件事情坐实了我的想法,那一刻我完全明白了。记事本上的内容,多尼手中的枪,消失的弹壳。然后,我全都明白了。他没有立即死去。他还有力气,并且利用这点力气耍了最后的花招——为了保护某人。记事本上的字迹有点抖。他是在中枪后才写的,那时的他孤身一人,就快死了。他想到伊姆利,于是写下他的名字混淆视听。接着,他够到写字台上的枪,拿在手里。还剩下弹壳。我之后会说到的。
“子弹是隔着写字台近距离射出来的,而写字台的另一头还放了几本书。弹壳就掉在那里,掉在多尼能够到的地方。他不可能是从地上捡起弹壳的。你的钥匙圈上有办公室钥匙。我昨晚去过那里,三更半夜的时候。我在雪茄盒里找到了和雪茄躺在一起的弹壳。没人翻过雪茄盒。人毕竟只能找到他希望找到的东西,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