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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大人和大小人是水火不容的。小大人知道这一点,而大小人不会懂。
“柏木卓也蔑视大出他们,甚至不把他们视作和自己一样的人类。在柏木卓也眼里,他们就像昆虫一样。”
不只是大出他们。那种类型的人在柏木卓也眼里都一样。“经不住眼前诱惑,轻率使用暴力,喜欢惹是生非。对任何事情从不认真考虑,只知道好不好玩。以柏木卓也的定义,这种人划不进‘人类’的范畴。”
太直截了当了,听得健一直打颤。北尾老师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故意放低了声音。
“只是在这里说说。老师不应该说这种话的。”北尾老师冷笑两声,似乎觉得挺无聊,“柏木卓也这样的小大人不时会出现。对老师来说,这种孩子很难教。他们往往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心想,别以为当老师就了不起了。如果被他们视作昆虫,那就完了。”
“觉得自己最了不起,对吗?”健一忍不住抛出一个问题。北尾老师双手抱胸,哼了一声:“不,不是这种称王称霸的感觉。大出他们倒是这样的。”
神原和彦用背书般的语调说:“目前的环境里不存在任何对自己而言有价值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某个角落确实存在非常有价值的事物,如今的自己却只是被一大堆垃圾包围着。要到什么时候,该怎么做,才能从垃圾堆中脱身呢?”
北尾老师直起身子,点点头:“正是如此!这就是柏木卓也。”
“可我们是初中生啊。”健一嘟嚷道。
“所以说,柏木卓也不承认自己只是个初中生。他会想:“为什么我不是个大人?我能不能快点成为大人?成为大人要花上太多的时间,这让他痛苦不已。”
这种痛苦会一直持续到周围的人都承认他是个大人为止。
“是不是聪明过头了?”健一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道。
北尾老师没有马上回答。
“真正的聪明人懂得向时间妥协,能理解自己身为孩子的意义。只要明白了,便自然会忘记这一点。”
但柏木卓也不一样。
也许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这和是否聪明无关。虽然他不是傻瓜,但正是这一点成了他的不幸之源。”
身为小大人的不幸。
“就是这样的人在观察‘昆虫’。”北尾老师放低声音。“并不是出于兴趣,而是昆虫就在身边,自然而然地进入了视野。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比如捅一下虫子,或者把虫子翻个身。”
在理科准备室和大出他们打架,就属于这类举动。
“之后他拒绝上学,并不是因为害怕大出他们。反正对方被捅之后的表现果然是昆虫。问题在于,这一幕被其他人看到了。这才是他无法接受的。干傻事无所谓,但被人看到就丢脸了。”
北尾老师停了一会儿。窗外传来运动社团的呐喊声,在沉默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喧闹。
“我们问过大出,关于在理科准备室打架的原委……”
北尾老师颇感兴趣地坐直了身子。健一的话头却被神原和彦飞快地拦住了。
“这是辩护方掌握的信息,老师也不能说。”
哎?是这样吗?健一吓了一跳。作为助手,我失职了吗?
北尾老师微微瞪大眼睛,苦笑起来。明白,明白。
“他们打架时,我被其他学生叫到了现场。我以为是大出先动手的,可一问,却说是他被柏木卓也耍了,才打起来的。问他是如何被耍的,他又没法表达清楚,反倒弄得我很狼狈。”
那两个跟班也一样。柏木卓也则像一尊石雕菩萨,毫无表情,死不开口,到最后也没说出打架的原因。
“直到现在,我还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可既然辩护人这么说了,也就算了。”
“对不起,我以后注意。”健一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神原和彦笑着摇了摇头。
“我的意见是这样的。北尾老师“吱呀”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关于柏木,你们要去问问森内老师。还有,”北尾老师看着健一,“教美术的丹野老师跟柏木交谈过几次。这挺让人意外的吧?”
丹野是一名三十五六岁的男教师,学生们为他起了个绰号叫“幽灵”,因为他总是脸色惨白。他身材高瘦有点猫背,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上课时几乎听不见他在讲什么。学生们上他的课不是睡觉就是聊天,丹野老师也从不发火。就算他发火,学生们也都不怕他。
“那位老师胆子特别小,凡事一直闷在心里,对谁都不说。他听说我在带头置办校内审判的事宜,就主动来找我了。”
他说,我可以对那些搞审判的学生讲几句吗?
“我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所以只要你们去问,他一定会说的。不过可别逼太紧,他会哭的。”说着,为了将不知不觉间积聚起的阴霾一扫而光,北尾老师大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