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口女(第16/22页)
“噢——”虽然这番说明颇有条理,志方仍深感难以置信。
后来,棠庵稍稍提高嗓门说道:“乡士一家持续以此疗法对应,后来……”
“如、如何了?”
“竟听见伤口开始低声言语。只消竖耳倾听,便能听见伤口不断呢喃——一时失手杀害原配之子,我的错,我的错……”
“原配遗子是这后妻杀的?”
“没错。虐待继子这种事常有发生。人们往往忙着疼惜自己的孩子,疏于照料原配遗子,怠于喂食,导致孩子饥饿而死。此即这后妻长年隐瞒之实情。”
难、难道是冤魂作祟?万三说道:“惨、惨死的孩子的冤魂,透、透过那张嘴……”
“应非如此。”棠庵斩钉截铁地回答,“万三大爷怎么说也是个持十手的捕快,竟轻信冤魂之类愚昧邪说,难道不怕惹志方大人动怒?志方大人,您说是不是?”眼见对话的矛头转向了自己,志方连忙佯装咳了一声。
其实,就连志方自己也如此想。万三一脸不安地数度转头望向志方,并向棠庵问道:“先生,难、难道不是冤魂作祟?”
“世间并无冤魂。”
“没有吗?”
冤魂之说,纯属迷信,棠庵毅然说道:“至于老夫方才所述之头脑唇,则属疾病。一如稍早所言,此疾乃深藏心中之邪念,借碰巧形成之伤口宣泄而出。深藏心中,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秘密,影响、变化乃至操弄躯体,脱口暴露一己之罪孽。”
“哦?”
就此点而言,此疾应属心病,棠庵说道:“志方大人,头脑唇是病而不是伤,是以伤为契机发作之疾病。伤口之所以不愈,乃病因起于脑,等同于还有一人藏身患者心中。这一人,即告密者,是暴露连自己也不曾察觉之秘密或暗藏心中之罪业的阴影。伤之所以化为口形,不过是此疾之外在症状。故此疾乃心影之病。”
“若是如此,如何才能治愈?”
“想必得促其吐露缠身秘密。若病因为隐蔽之罪业,公之于世,便可去影除病。方才老夫亦曾提及,喂之以食,不过是一时止痛的权宜之计。”
“原来如此。那么……”志方望向番屋的屋墙。
大人,万三诚惶诚恐地说道:“情况便是如此。小的认为,大人面见此女前,对此疾应稍事了解。”
“嗯,本官已有些许了解。不过……”志方丝毫不解自己为何非得见这妇人不可。“此女人在何处?”
“正于屋后房间休息。其实并无休息的必要,不过那额头……”
“伤势如此严重?”
万三皱起一张脸,以难以听见的音量嘀咕着什么。
“事到如今,本官已不会受惊。有话就说。”
“是。那张嘴,竟能蠕动。”
“嘴能蠕动……可、可是指其能言语?”
说了些什么是没听见,万三连忙否定道:“但看它一张一合的,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此外,此女食量如此之大,或许确是因伤口疼痛难耐,须喂之以食所致。若是如此,便证明先生所言果然不假。”
原来之所以将志方领到番屋来,正是为此。
志方再次凝望番屋的屋墙,说道:“倘若真如棠庵所言,此女罹患二口之病,则表示其必是心怀自己也无可释怀的恶念,或曾做出不当行止,犯下难恕之罪。”
可有遣小厮陪同?志方问道。当然,万三回答:“正是为此,方将此女迁至番屋,同时还唤来双六贩子又市一同照料。若仅有一名小厮……只怕要给吓破了胆。不过……”
“不过,万三。即便本官面会此女,还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不知此女身份为何,仅知是名武家妻女。咱们町回对商家算是熟悉,武家妻女却认不得几个。”
一如其名,定町回同心的差事,便是巡守市内。由于受町奉行的管辖,除非偶尔接受请托得以进出藩邸,平日和武家并无任何联系。
“本官就连组内同侪之妻女长相都记不清楚。若不知此女身份为何、来自何处,本官也是爱莫能助。”
若是如此——棠庵开口说道:“老夫昨日曾于万三大爷住处见过此女。感觉似乎曾见过此人。”
“见过此人?”志方回过头来,定睛凝视棠庵,“言下之意,先生认识此女?”
“是的。虽印象薄弱,如今又面相大变,实难确证。但总觉得似乎曾在哪儿见过。老夫虽年迈糊涂,仍绞尽脑汁努力回想……”
“那么,可忆起了什么?”
“是的。彻夜回想,终得忆起。此女乃受深川万年桥旁之大夫西田尾扇诊治的患者。”
“西田尾扇?小的这就前去打听。”话毕,爱宕万三便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即便以最快速度,自此处奔赴深川,来回少说也得等个四半刻。即便今日天候稍暖,毕竟仍处严寒时节,总不能任凭老人家伫立路边商谈过久,但又无法先返回奉行所。这下逼得志方只得下定决心,先进番屋瞧瞧再说。何况棠庵亦促其同行,还真是想走也走不得。不,该说无法推辞这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