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口女(第21/22页)
听着志方的解释,西田尾扇脸上的神情愈显古怪。依棠庵所言,身为大夫的尾扇的确深谙医术,理应不至于相信志方这番说法。但略察言观色,便不难想象尾扇似乎多少听说过头脑唇这传说。而尾扇听过这说法一事,棠庵早就知道。
如此说来,那孩子该不会是——尾扇屏着气息喃喃说道,看来已中了又市等人的计。
听到尾扇这两句话,待志方的解释告一段落,棠庵立刻接着补述道:“如您所见,此妇已忘却一切过往。不过,潜藏内心深处之悔意,使伤幻化为口,借此出声言语。根据此伤所言,此妇曾将继子虐待致死,并为此罪行后悔不已。”
将继子虐待致死——
一听见这句,宗八与十助立刻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志方警觉两人似是心中有鬼,间不容发地质问两人是否曾犯下勒索之罪。眼见罪行为同心所看破,两名恶棍也只能从实招来,浑身无力地倒坐在地,将所作所为全盘托出。
两人的自白,令尾扇甚是愕然。看来尾扇对弟子与下人的恶行,果真是丝毫不察。
不过,眼见事态如此发展,最慌张的不是别人,竟是阿清。
一派胡言!阿清如此大喊。接下来,这老妇先是斥责尾扇——你胆敢违背与老身所立之约,且竟还误解得如此荒唐。闻言,尾扇慌忙试图辩解。接着阿清又将矛头转向宗八与十助,厉声谴责两人的恶行。最后,才转头面向棠庵与志方辩驳道:“两位所言听似有理,但阿缝所患绝非此奇病。阿缝并未杀害孩子,绝无为此遭人勒索之理。老身这儿媳,心中绝无分毫恶念。”阿清厉声说道,激动得连头发都晃得一片凌乱。
棠庵心平气和地回答道:“老夫人,请容老夫解释。此疾随伤发作,负伤不过是个契机。真正病因,乃暗藏内心深处、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恶念。若真如老夫人所言,此妇纯属清白,未犯杀害孩子之罪,碰上这两人勒索,对自己未犯之罪,理应一笑置之。但此妇却依两人所言支付银两。即便并非真凶,或许内心深处亦曾有凌虐、杀害继子之念。即便仅是微乎其微,仍算是有此纠结。故于此妇心底,杀害继子一事,可谓形同事实。”
误会,误会!阿清激动地辩解道。老身这儿媳是清白的!绝无此事,老身这儿媳绝不可能犯罪!
错不了,必是如此,棠庵厉声说道:“有罪无罪,已不容辩驳。此伤化为头脑唇,即是明证。”
阿清不知所措地望向志方。志方则一脸苦闷地颔首肯定。毕竟志方也瞧见了那一开一合的伤口——也就是那哄骗孩童的道具。
“患此病者,必是苦痛难当,必将经历剧烈痛楚,任由心中另一自我严词苛责。欲治此病,唯有消去纠结一途。”棠庵说道。
闻言,原本一脸惊惶的阿清先是沉思半晌,接着便端正了坐姿。看来老身也只能吐实了,阿清两眼毅然凝视着阿缝说道。
在众目睽睽下,阿清凝视着阿缝。
阿缝,阿清朝儿媳喊道:“若你心中真有纠结,原因必是……”阿清正襟危坐,“杀害正太郎的真凶,实为老身。”
话才说完。阿缝突然高声呐喊,一把推开棠庵,站起身来。
接下来——
“老实说,我这蠢货完全想不出该如何迫使真凶吐实。还真多亏那老头儿帮了大忙。”
“那老先生真是个天生戏子,有时根本看不出他是演戏还是认真。”角助笑道。
的确如此。阿缝起身时,棠庵以手朝其额上一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那假伤口连同绷带一并剥除。活像演了一场闹剧,这骇人奇病头脑唇,瞬间便宣告痊愈。
“不过,”角助两手抱胸地纳闷道,“我还是弄不懂。阿缝夫人一身清白,未犯任何罪行,她本人理应比谁都要清楚。即便如此,为自己没犯的罪遭人勒索,为何还要支付银两打发?”
“这……”
“我稍稍想了想,或许阿缝夫人早已发现婆婆实为真凶。只消稍加思考,便知仆佣们压根儿办不到这种事,自然就属婆婆最是可疑。为何知情后仍刻意包庇,甚至甘心揽下不实之冤……”
“我倒认为或许并非如此。”这点的确教人纳闷。“说不定这女人,本身就是个二口女。”
此言何意?角助蹙眉问道。
“或许这女人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确藏有某些灰暗、污秽的念头。”
“灰暗、污秽的念头?”
“之所以支付勒索银两,或许是相信自己也有可能犯此罪行。眼见两名恶棍如此指控,到头来,这女人在不知不觉间,错觉行凶者的确可能是自己。”
“不知不觉间错觉?人真可能这么傻?”嘴还来不及合上,“不,的确有此可能。”角助接着又喃喃自语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