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口女(第20/22页)
不仅如此,以虐待、胁迫、将第一个儿媳逼上死路的,也是阿清。
后妻将继子虐待致死的推论——不过是宗八与十助自作聪明的想法。
“只不过,我还真是弄不懂。对阿清而言,死去的孩子并非继子,而是自己的亲孙子,怎会不疼惜?”
想必不是不疼惜,又市说道。
“既然疼惜,怎下得了这种毒手?”
“这与疼不疼惜应该毫无关系。”
“难道是中了什么邪?”
并非如此。
“这与是亲孙子还是继子毫无关系,也不是中了什么邪才下此毒手。死了的是个年幼的孩子,而非一个教人憎、惹人怨的恶徒。阿清对自己的孙子应是既没什么仇恨,也没刻意嫌弃。”
“是吗?但……”
“别忘了,阿清是在深夜时分请大夫去的——”这户人家可不是农家或商家,而是个官拜旗本的武家。外人对此事毫无所知,即便有心探究,也是无法接近。无论孩子是受虐致死还是惨遭手刃,要掩饰的话根本是易如反掌,只须向上头谎称病死,不就得了?尽管如此,阿清却专程请来了大夫。根据宗八的叙述,阿清曾执拗地要求尾扇,若是濒死便极力抢救,若已死亡便使之复生。虽不知是出于惊惶还是后悔,至少说明阿清曾试图挽回无法挽回的过错。一旦发现的确无法挽回,阿清便下了决心极力掩饰。但目的似乎并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犯下的罪行,而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及孙子着想。阿清对正太郎应毫无恨意。“毫无恨意却粗暴对待,毫不嫌恶却持续凌虐,甚至因此夺走了孩子的性命,即使原本无意下此毒手。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想必这婆婆……”自己也是饱受折磨,最后这句尚未出口,便教又市给吞了回去。“倒是这阿清,对儿媳阿缝似乎是疼爱有加。”
后来,听说阿缝在番屋接受保护,阿清大为惊慌,没命任何人陪同,便只身来到了番屋。
这老婆婆推开番屋木门时的神情,又市注定永生难忘。
当时,西田尾扇与宗八、十助抵达番屋。曾与两人见过面的又市,以头巾掩面,蜷身蹲坐房间一隅。由于事前便盘算着要将众人齐聚一堂,又市打一开始便没隐瞒自己双六贩子的身份。干这行的,大多系有头巾。
又市就近观察起阿清的神色,看来她对儿媳的安危的确挂心。
果真不假——又市如此感觉。阿缝失踪至今已近十日,这段时日这老妇是如何忧虑难安,全写在那一瞬间的神情上。
一认出阿缝,阿清便快步跑了过去。志方却朝她肩头一按,促其止步。
若非志方出手阻止,只怕这欺骗小孩儿的把戏将被阿清一眼识破。虽然在尾扇抵达前,假伤便由棠庵以手遮掩。扎在阿缝额上的绷带,也掩住了阿缝的五官。
阿缝显然狼狈不堪。想必是阿清的声音挑起了她的情绪,只见其肩头不住颤抖。
眼见阿缝如此难安,又市不禁打起寒战。若是阿缝不小心说漏了嘴,这场拙劣的骗局便要宣告失败。倘若理应忘了一切的儿媳,一听见婆婆的声音便要泄底,一切努力都将付诸流水。
或许是察觉了又市的担忧,一旁的棠庵连忙抱住阿缝的肩头。阿清则两眼紧盯着阿缝。
放手!毫无疑问,此人便是老身的儿媳阿缝!阿清激烈抗拒。夫人止步,此妇患有罕见奇病,志方劝阻道。
一听见儿媳患了病,阿清立刻浑身僵直,静止不动。
这下志方又救了又市一回。
病?这可奇了,老身怎听说是自石阶跌落负了伤?阿清诧异地问道,接着便望向站在后头的万三。
没错,万三畏畏缩缩地说道。
的确是负了伤,但……
志方环视众人,接着再度开口,以严肃的口吻说道:“但此妇同时也患了名为头脑唇的奇病。”
众人顿时陷入一阵混乱,幸得志方制止,才恢复平静。若是少了志方这同心,这回的局只怕难以成事。
尽管有许多事例佐证,头脑唇这奇病毕竟仍属无稽之谈。虽如棠庵所言,此类传言曾于某时期、某地域广为流传,但要问是否真可相信,想必答案也是否。光凭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学者和一个双六贩子费尽唇舌的解释,根本无法说服任何人。但若是由一位同心在番屋内陈述,可就要多出几分说服力了。
少了这个,便无法布置出这场能唬过贪欲过人的大夫、背负旗本家门名望的老妇人的巧局。这回甚至连冈引万三也被拖下了水,这多少为这场局添了些许风险,幸好万三是个极易上钩的好角色。
由于事先已听过棠庵一番解释,志方得以清楚陈述这头脑唇究竟是何方妖物。想必志方兵吾这人生性严肃认真、一丝不苟,故叙述过程间将荒诞之处逐一释疑,反而能令别人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