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第9/14页)

“他刚刚走了。”值班警官说道。

雷布思点头,说道:“没关系。”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如果每个人离开我这儿时都哈哈大笑,都坚持自己的立场,那我还是在进行审问吗?”

警官笑了,说:“我想不是的,那么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皮尔缪尔吸毒过量案。我得到了死者的名字,罗尼·麦格拉斯。来自斯特林。看看我们能否找到他的父母?”

警官在纸条上迅速记下名字,说:“我确信发现自己的儿子在这个大城市的所作所为后他们会很开心的。

“对,”雷布思说,眼盯着警察局的前门,“我相信他们会很开心的。”

约翰·雷布思的家就是他的城堡。一旦进入家门,他就会拉起“吊桥”,让思绪抽空,尽量不让尘世干扰。他总会倒上一杯饮料,放上中低调的音乐,然后挑选一本书。几个星期以前,他在起居室的墙边摆放了几个书架,想把到处散放的书籍摆放到书架上去。当时他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但不知怎么搞的,书籍还是全都摊在地上。他就像踩在石阶上一样踩在一堆堆书上,从门厅走进卧室。

此刻他又踩在书上,走到窗边,拉下堆满灰尘的软百叶窗,但仍开着窗户的板条,他想让傍晚草莓色的余光倾泻进来,但又让他回想起了审问室……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这样。他又被“吸回”工作之中了。他必须“清空”脑袋。找一些书使他忘却爱丁堡的所见所闻,进入到书中的小世界里去。他有力地踩在契诃夫、海勒、兰波和凯鲁亚克等各大文豪的著作上,走向厨房,找出一瓶酒。

橱柜下面有两个纸箱,那里曾经放着洗衣机。罗娜拿走了洗衣机(她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他就把那空着的地方称作他的“酒窖”,时不时地从公寓拐角的小商店订购一箱各种口味的葡萄酒。他把手伸进纸箱,拿出一瓶波坦萨古堡红葡萄酒。是的,以前就是喝这种酒的。它能管用。

他把瓶中三分之一的酒倒进一个大玻璃杯,走向起居室,顺便在地上拾起一本书。坐下来后开始看书的封面:《裸体午餐》(The Naked Lunch)。不,选得不好。他扔下这一本,又随意摸了一本,是《化身博士》(Dr Jekyll and Mr Hyde)。不错,他早就想重读这本书了,而且很幸运的是这本书很薄。

他喝了一满口酒,在嘴里漱了漱才咽下去。之后他打开了书。

大约一出戏的时间后,他听到有人敲门。雷布思发出几声比叹息声大、比吼叫声小的声音。他把翻开的书平稳地放在手扶椅的扶手上,然后站起身来。或许是楼下的科克伦夫人来告诉他轮到他打扫公共的楼梯井了。她会拿着一张巨大的命令式的纸板,上面写着:“该你打扫楼梯了。”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只是把纸板放在他的楼层上呢?

他试着面带一种邻居般的微笑来开门,但是那天下午他的掩饰失败。所以当他盯着站在门口地垫上的来访者时,嘴唇上带有一种痛苦的意味。

是特蕾西。

她的脸色发红,眼里充满泪水,但她的红润不是因为哭泣。她看起来精疲力竭。头发因汗水而胶粘在一起。

“我能进来吗?”很明显她在努力地讲话。雷布思不忍心说不。他把门大大地敞开,她踉跄地从他身边撞进来径直走到了起居室,就好像已来过无数次了。雷布思确定楼梯上没有那些爱管闲事的邻居,就关上了门。但他的心里并不愉快,而是有些刺痛。他不喜欢在家里被拜访,尤其讨厌在家还得工作的感觉。

当他走进起居室时,特蕾西已经喝完了杯子里的酒,终于解了渴。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雷布思感到心里的不安在剧增,一直到他几乎无法忍受的地步。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他站在门边问她,似乎在等她离开。

“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儿的。”她的声音比刚刚要稍微平静一些,“你告诉过我你住在马奇蒙特,所以我在四周寻找你的车。然后在楼梯门铃处发现了你的名字。”

他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做了一个不错的“侦探跑腿活”。

“有人跟踪我。”她说,“我害怕。”

“跟踪你?”他走进起居室,非常奇怪,刚刚那种被侵犯的感觉削减了许多。

“是的,两个男的。我想是两个。他们整个下午都在跟踪我。我在王子街散步时,他们一直在那儿,就在我身后不远处。他们一定是知道我能看见他们。”

“发生什么事了?”

“我甩开了他们。当走进马克思路和斯宾塞路时,我拼命地向玫瑰街的出口跑,然后就一直待在一家酒馆的厕所里。在那儿待了一个小时,显然这一招很管用。然后我就来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