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17/21页)
卡鲁自己在新城的乔治街上有一处公寓,在斯凯岛上还有一处农场,面积也不小。他最近生意红红火火。看上去,伦敦在北移呢,新来客们兜里揣满了钱,卖了旧房子,来这儿买更大更好的新房子。
6点半,他离开办公室,回到公寓。公寓这个词就太辱没这所房子了:五间卧室、两个卫生间、起居室、餐厅、宽敞的厨房,进门的门厅都比一般的起居室要大……卡鲁什么都有了,天时地利……这一年势头大好,他简直要拥抱这一年了,前所未有的好年头。在主卧里,他脱去西装,冲了个澡,穿上便装,还是显得财大气粗。他从办公室走回来的,但晚上可得开车出去。车就放在街道尽头的车库里,钥匙挂在厨房墙上特定的钩子上。捷豹是不是太放纵?他笑了,取了钥匙,锁上门。或许是吧,要说放纵,他开出来的单子可长着呢,还会更长。
雷布思陪着麦考尔,直到把他送上出租车,他给了司机麦考尔的地址,看着车开走。该死,他自己也有些醉了,晕晕乎乎的。他回到酒吧,走向卫生间。酒吧里人更多了,音乐声更响了。酒保也增加到了三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卫生间是个安静的避风港,贴满了白色的瓷砖,没有外边的烟雾缭绕。他趴到洗手池上,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孔。他用两根手指抠到喉咙里,摸到扁桃体,开始按压,直到干呕为止,他吐出半品脱啤酒,又是半品脱。他深深吸一口气,觉得好些了。他拿凉水彻彻底底洗了个脸,然后擦擦脸,手上沾满了纸巾。
“你没事吧?”声音中并没有真正的同情。问话者推开厕所门后,就奔向最近的便池。
“哦,好极了!”雷布思回答。
“那就好!”
好吗?他不知道,但起码他的头没有那么晕了,周围的世界也不那么支离破碎了。他怀疑自己能否通过酒驾呼吸器测试。但正好,因为他的下一步就是去开车。他把车停在了黑暗的辅路上。他还在纳闷,托尼·麦考尔喝了六品脱啤酒,都喝成那样了,怎么打起台球来,手一点都不抖,眼一点也不花。简直让人不可思议。他连胜雷布思六局。而且雷布思也很努力要赢,后来,他真的很努力。不管怎么说,人家站都站不稳,却能连连击球落袋,赢了一局又一局。他的脸上是不怎么好看,而且感觉也很不好。
此时刚刚11点,时间可能还有点早。他坐在车里,抽了一支烟,车窗开着,喧嚣躁动的世界尽入耳中。耳边是深夜里真实的声音:车辆往来的声音、尖利的说话声、笑声、脚步声……就抽一支烟。然后他启动车子,向着目的地缓缓开出半英里[7]。天空还泛着光,典型的爱丁堡夏夜。他知道,再往北去,一年中的这个时候,没有真正的黑天。
但是夜晚可以变黑,在其他方面。
在议会大厦前的便道上,他看到了一个人。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任何理由地站在那儿。这么晚了,他不可能是约了朋友见面,并且离这儿最近的公交车站在滑铁卢桥那儿,还有100码的距离。男孩子就站在那儿,抽着烟,一只脚靠在墙上。他看着雷布思缓缓开车过去,甚至低下头朝车里看了看,好像是在审视开车的人。雷布思好像看到他脸上的微笑,但是他也不确定。他开出去一段距离,又掉头折了回来。另一辆车已经停在男孩的身边,一场谈话正在进行。雷布思继续开车,议会大厦这面的马路上,两个年轻人在聊着天。再远处,有三辆车排成一排,停在卡尔顿公墓前。雷布思又转了一圈,停在那几辆车旁边,下车走了出来。
夜色清新可人,天空万里无云,还有一丝微风,仅此而已。议会大厦门前的男孩已经上车走了,没有人站在那儿了。雷布思穿过马路,站在墙边,等着,等待着时机。他也在观察着,一两辆车从他身边缓慢驶过,车里的人都盯着他看,但是没有人停下来。他努力地要记下过往的车牌号,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有火吗,先生?”
说话人很年轻,十八九岁的样子,他穿着牛仔裤,运动鞋,皱皱巴巴的T恤,还有蓝色的外套。他的头发剃得很短,脸刮得很干净,左耳上戴着两只金耳钉。
“谢了,”他接过雷布思的火柴,接着说,“有什么新鲜事儿吗?”他用含笑的眼光打量着雷布思,点着烟。
“没什么。”雷布思说,接过火柴。年轻人从鼻孔里喷出烟,他好像并不打算走。雷布思不知道这儿有没有什么规矩可以派上用场。他觉得薄薄的衬衫下,身上黏黏的,尽管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附近就是这么平淡。想去喝两杯吗?”
“这个点?去哪儿?”
年轻人扬扬头,指出一个大致的方向,说道:“卡尔顿公墓。在那儿,什么时候都能买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