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18/21页)

“算了吧,谢谢了。”雷布思惊讶地感到自己竟然脸都红了,他希望暗淡的灯光会遮掩一切。

“好吧。那回见。”年轻人起身要走。

“好,再见。”雷布思说完,如释重负。

“谢谢你的火。”

雷布思看着他走远,他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看看开过来的车是什么牌子。他走出大概100码,又穿过马路,开始往回走,他根本就没有注意雷布思,他的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雷布思发现这个男孩忧郁的表情,很是惊讶,他孤零零的,显然不是骗子,但也不像是受害者。

雷布思盯住卡尔顿公墓的墙,铁门那儿开着一个口子。他曾带女儿来过,瞻仰伟人的墓——大卫·休谟,出版商康斯特布尔,画家大卫·阿兰——还有林肯的塑像。女儿曾问他,那些匆匆穿过公墓的人是谁,他们都低着头。有一个年长的,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雷布思自己也有过疑问,但是没有追究下去。

不,他不能去,不能去那儿。他不是害怕。上帝,不,那样不行,一分钟都不行。他只是……他也不知道。他又开始头晕,双腿打颤。还是回车里吧,他想。他回到了车里。

他坐在驾驶位上,又抽了一支烟。他心事重重,过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透过眼角的余光,他看到一个人的身影。他转过头,去看坐在那儿的男孩子。男孩不是坐在那儿,而是蹲着,靠着一堵矮墙蹲着。雷布思回转身子,继续抽烟。这时男孩子站起来,向车走过来,他拍拍副驾驶旁的车窗玻璃。雷布思做了个深呼吸,才打开车门。男孩一言不发地进了车,重重地关上车门。他坐在那儿,盯着挡风玻璃,还是不说话。雷布思不知该说什么好,也缄默着。还是男孩先开口了。

“你好!”

是个男人的声音。雷布思转身打量着男孩,他也就16岁的样子,身上穿着皮夹克,开领衫,一条磨破的牛仔裤。

“你好。”雷布思回答说。

“有烟没?”

雷布思递给他烟盒,男孩抽出一支,又拿烟盒换过火柴。他深深吸了一口,把烟憋在胸中,几乎没有吐出什么。照单全收,一点不吐!雷布思想,也许这是道上的金科玉律。

“今晚有什么安排?”这话是雷布思本来要问的,话就在他嘴边上,却被男孩说了出来。

“就是消磨时间,”雷布思说,“睡不着!”

男孩哧哧地笑了,说道:“嗯,睡不着,所以你出来兜兜风,开车开累了,正好停在这儿,恰恰就是这条街,恰恰就是晚上的这个点。然后你出来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再回到车上。我说的对吗?”

“你一直在观察我?”雷布思承认了。

“我用不着观察你。我之前早就见过了。”

“经常吗?”

“足以见怪不怪了,詹姆斯。”

他的话很生硬,声音也很生硬。雷布思没有理由怀疑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觉得他不会撒谎。当然他跟第一个男孩简直有天壤之别。

“我不是詹姆斯。”他说。

“你当然是詹姆斯。人人都叫詹姆斯,这样一来,记名字就容易了,就算记不起模样。

“明白了。”

男孩子默默抽完烟,把烟头弹出车窗。

“接下来干点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雷布思实实在在地说,“兜兜风吧?”

“兜什么屁风啊?”男孩说完后,顿了顿,好像改变了主意,“好吧,那就去卡尔顿山顶吧。看看下面的水景,怎么样?”

“好。”雷布思启动车子。

他们开上蜿蜒陡峭的山路,一直开到山顶。天文台和一些装饰性建筑——从某个角度看去,模仿的是希腊的帕特农神庙——掩映在天空之下。山上有很多人,停了很多车。穿过福斯湾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的法夫那昏暗的灯光。雷布思不想跟其他车靠得太近,想把车停到远处,但男孩却有别的想法。

“停到那辆捷豹旁边,”他命令道,“多酷的车啊!”

雷布思的破车鼓足了勇气,受尽了羞辱,才停在捷豹旁边。他踩下刹车,车子戛然而止,刹车好像是在抗议。他熄了火。

“下面呢?”他问。

“随便你,”男孩说,“当然只收现金。”

“当然。那我们谈话怎样?”

“那要看谈什么了,内容越色情,收费越高。”

“我在想,之前我在这儿见过一个男孩,就是不久前。最近没见到他,不知道他出什么事儿了。”

男孩突然把手伸向雷布思的裤裆,紧紧握住那个东西,牢牢地。雷布思看着他的手,足足一秒钟,才冷静下来。雷布思握住男孩的手,用力把它拿开。男孩咧嘴笑了,靠在座椅上。

“那人叫什么,詹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