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7/21页)
福尔摩斯出来的时候,全身都僵直了。那位年轻人让他走了职工专用通道,带他走出迷宫式的条条走廊,又转身回去了,手插在口袋里,吹着口哨。福尔摩斯不知道他最后是不是真能做一名记者。更离奇的事儿倒也发生过。
他需要的照片找到了,共总三张,连续刊登在三份周三的日报上。美工部按图索骥,找到了原版照片,照片背面都贴着一张金色的长方形标签,标明照片是吉米·霍顿摄影工作室的作品。上帝保佑!标签上竟然还有办公地址和电话。福尔摩斯心满意足地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他的脊柱咯吱咯吱作响,慢慢恢复了原来的形状。他本想喝杯啤酒,但靠在柜台前站了足足两个小时以后,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去倚着吧台喝酒了。而且,都3点15分了。托那群头脑发达、行动迟缓的美工部人员的福,跟雷布思探长的第一次会面,他已经迟到了。他不知道雷布思怎么看准时赴约,真怕他会很在乎时间。但是,要是今天的工作成果还不能让他满意的话,那他也太不近人情了。
但是还是有些流言蜚语,说雷布思……
福尔摩斯倒不会轻信传言。当然,不是总信传言。
结果,两人之中反而是雷布思来晚了,尽管他提前打了个电话,并道了歉,这倒是很罕见。福尔摩斯坐在雷布思办公桌前多时,才见雷布思最终姗姗来迟。雷布思扯下脖子里花里胡哨的领带,扔到抽屉里。然后他才转向福尔摩斯,微笑一下,伸出了手。福尔摩斯上前握握手。
雷布思想,不错,他也不是共济会的。
“布莱恩,是你的名字吗?”雷布思一边说一边坐下。
“是的,长官。”
“好。那我就叫你布莱恩,你可以继续叫我长官。你看公平吗?”
布莱恩笑着回答:“很公平。”
“好,有什么进展?”
福尔摩斯开始从头讲。他一边说,一边观察雷布思:尽管雷布思努力做出用心听的样子,但他看上去昏昏欲睡。他的呼吸飘过桌子,味道很浓烈。不知道他午饭吃了什么,看上去很合胃口,消化得很好。福尔摩斯做完报告,等着雷布思发话。雷布思只是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在整理思绪?福尔摩斯觉得有必要打破沉默。
“长官,能不能容我问一句,出什么事儿了?”
“你当然有权知道。”雷布思最终回答,却又不说话了。
“那是?长官?”
“布莱恩,说实话吧,我也不确定。就我所知道的——之所以强调是我所知道的,因为我想了很多,可能跟案情不完全相符。”
“那是有一件案子了?”
“还是听我讲完后,你自己判断吧。”现在轮到雷布思作报告了。他一边讲一边理清了思路。但是各个细节支离破碎,还有很多猜测的成分。他能看出来福尔摩斯正努力拼接,想拼出一幅完整的图。但存在一张完整的图吗?
“你看,就是这样。”雷布思开始总结,“我们已经找到一个瘾君子,身体里都是毒品,还是自己注射的。有一个提供毒品的人。死者身上有瘀青,其跟巫术有牵连;还有一个失踪的相机,一个断掉的领带夹,一些照片,以及一个被人跟踪的死者女友。看到问题了吗?”
“断点太多,无法展开调查。”
“所言极是!”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这个词引起了雷布思的注意。第一次,他意识到在这件事上他不再是一个人,不管“这”是什么事。这个想法令他感到一丝快慰,尽管醉意涌了上来,浓浓的困意缓缓击打他两边的太阳穴。
“我得去见一个人,调查一下女巫会,”他接着说,此刻对下面的步骤已胸有成竹,“你得跑一趟霍顿摄影工作室。”
“听上去很合理。”福尔摩斯评论说。
“他妈的必须应该合理!”雷布思喝道,“布莱恩,别忘了,我才是运筹帷幄的人,你就是个跑腿的。有什么进展,给我打电话。现在,出去!”
雷布思不是要故意装横。只是这个年轻人越说越近乎,听上去太温馨了,有点共谋的意味儿。雷布思觉得有必要划清界限,当然是他自己的错,福尔摩斯关门出去时,雷布思意识到了。他的错,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和盘托出,简直就是在倾诉,他还直呼其名,布莱恩。都怪那顿该死的午饭,“叫我芬莱就行”“叫我詹姆斯吧”“叫我汤米吧”……算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家都是刚开始的时候很好,后来差了一些。万事都是在走下坡路,雷布思早就习惯了。他甚至喜欢被人记恨,喜欢激烈的竞争。这也算是干他们这一行的一点意外收获吧!
看来雷布思就是个混蛋。